“咦，怎么连凌凌来了？”她惊讶道。

尚稀云问道：“祖父，是不是圣旨到了？”

顺帝显然不是个心胸广阔之人，他会记恨的。

尚落雨道：“所以祖父命大姐夫留下来，今应当是再行嘱托，咱们尚家军的将领脾气爆，当初大姐想收服他们可废了不少时，这个陆明哪有那种威信，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在对匈奴的时候吃上大亏。”

此言一出，尚未雪就愣在了原地，她看向尚初晴，后者下意识地拉平了唇角，眼神暗了下来。

尚瑾凌走到母亲的身边，轻声说：“可是撑不住得撑住，沙门关不能出事，祖父不能在刚离开就让它出事。”

尚轻容粗蹙了蹙眉，抬起手将随风飘扬的发丝挽到了耳后，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顺帝赐下了一品国公的爵位，虽然尚家无人能袭，在西陵公百年后亦是收回，但是毕竟做足了姿态，体现了换将的决心。顺帝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沙门关离不开西陵公这一局面，若是有小人谗言，甚至还有可能以为西陵公不忿帝王收权，故意命尚家军不配合陆明，才导致战败，以此『逼』迫皇帝将兵权再还回去。

“五姐，今年似乎没有来犯？”

尚落雨回答：“极少，有不过是一两股，不过是打探消息而已，大姐夫带尖锋营去拉练一趟就足够将人击退。”

尚家军骨头难啃，又加上寒灾，匈奴不敢来犯。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尚瑾凌望那矗立在荒野戈壁中，与两旁峭壁牢牢相连的高伟城墙, 久久难以平静，忽然就想到了上辈子熟读的那两句诗。

尚初晴带尚未雪尚稀云及其人马从关下而来, 这些年, 若无大战事, 西陵公已经极少来沙门关, 是这位女将军带领手下诸将驻守大营。

长城万里, 犹如蜿蜒巨龙，深秋草凋山黄，风一吹, 带来满目的苍凉黄沙，天地间高阔, 只剩眼天堑, 连心胸为之广阔。

尚轻容抚『摸』女墙，指尖碰触上面斑驳的痕迹，染了灰黄的砂石，抬起手，风一吹就没了，她道：“这次尚家一走，匈奴怕是会南下试探，不知道那位禁军统领能不能撑住。”尚轻容的语气当中带一股冷意，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出生长大的地方，结果又离开。

帝王的旨意，让尚家拿枪拿剑的女人心寒。

尚未雪手脚快，掀开了身后马车，只到尚瑾凌冲她笑，“三姐。”

“金将府中事务一交，倒是让忙起来。”尚轻容抬眼望向巍峨的城门，忍不住感慨道, “十六年了，这里还是样子，除了风沙便是黄土，还有尚家军的旗帜。”

延绵伸展的长城上，张牙舞爪的尚字旗猎猎作响，屹立不倒。

西陵公拍了拍长孙女的肩膀，安慰：“初晴，夫诸将道个别，你们姐妹陪一同去吧。”

尚初晴将头瞥向了一边，似乎克制许久，才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是。”

尚瑾凌大胆子将头伸出了女墙，从上往下看，顿时有种头重脚轻的发麻感，赶紧将脑袋缩回来，“好高，五姐，匈奴善骑兵，不善攻城，沙门关应当极难攻克吧？”

“对，可是他们会绕，此地是天堑，连绵出长城，以往常常会有两股骑兵绕两侧越过长城，等发现时已将附近百姓祸害了。”

尚瑾凌点头，他望西边，是连绵高山起伏，“翻过这群山，便是玉华关？”

尚落雨回答：“没错，就是山路难走，想达到玉华关，么绕行西域，么从沙门关下高原经过，但是有军驻守在此，他们稍稍一动，们便能洞察。”

这是玉华关少有匈奴进犯的原因，沙门关是一道至关重的屏障，所以哪怕黄沙漫天，啸风瑟瑟，气候条件极为恶劣，可依旧有数十万大军放在此处。一旦失守，整个西北将会沦陷，随官道而下，京城将处在危险之中。

想守住这个关卡，对大将是个莫大的考验。

远处，一一后跑马的双胞胎正快速地飞驰回来，一边跑还朝他们一边挥手。

尚瑾凌跟抬起手，对两个姐姐打招呼，然后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远处整齐的黑『色』铁骑，骏马奔驰踏出黄沙烟尘，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关卡而来，看有点慌。

“咦，这不是大姐夫的尖锋营吗？”尚瑾凌纳闷道，“发生么事了？”

尚落雨看那使劲挥动的旗帜，立刻脸『色』一变，“不好，沙暴来了！”说完她立刻朝周围喊道，“摇旗，打开大门，让骑兵进关！所有士兵听命，下城墙，快！”

“凌凌，将头巾带上，们立刻下去！”尚轻容接过婢女的头巾，立刻给尚瑾凌裹了一个严实，然后拉他就匆匆往城门下走去。

尚瑾凌回头，只陈渡的尖锋营之后，那黄沙烟尘并没有因为铁骑经过而消散，反而如一道黑黄的城墙慢慢从天际交汇之间升起来，如波浪翻涌一般坠在黑『色』骑兵之后。

此时，厚重的长号声被吹响，延绵的声音在旷野之中回『荡』，接沉重的城门在两旁数十位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打开，在城门之后，士兵正快速又有条不紊地清理后方所有一切障碍，打开一道通畅的子。

双胞胎率先飞驰而入，接隆隆马蹄声震动地面由远及近，三千铁骑毫无任何迟缓冲入城门。

“娘的，就说这天气不对劲，果然玩大了。”陈渡下了马，抬手一挥，“快，避入关城。”所谓关城便是在城下修建的军事堡垒，沙门关是第一大关，大大小小的关城就有数十个。

此刻，天空已经彻底被狂沙掩盖成了昏暗，尚瑾凌望压城的风暴，心跳加速，睁大眼睛。他长这么大，不，加上上辈子没有直面这种自然风暴的经历，一时间不知道是恐惧，还是震撼。

“凌凌，傻站干么，走。”

尚轻容一拉起他，看到儿子这个模样就笑起来。

尚落雨道：“凌凌，你就跟那些刚来沙门关的士兵一模一样，沙暴在沙门关并不少，秋冬之际尤其，所以，先躲躲，一会儿就过去了。”

尚瑾凌看到所有的士兵在下城墙撤下了旗帜，他们的脸上并无慌『乱』，跟兵头，夫长躲入关城营地，显然如尚落雨所言，已经习惯。

狂『乱』的风夹杂从沙漠吹来的厚重沙子弥漫在空气中，身体不好的尚瑾凌躲在关城中，有一瞬间仿佛连呼吸困难。

“凌儿？”尚轻容关切地看他，尚瑾凌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风暴没有逗留久，很就远去，沙门关的士兵又在指挥之下，重新上了城墙，只是这次他们手里了挖掘的工具，风沙一过，城墙上必然落下厚厚一层沙，他们得先铲掉恢复常站岗。

西陵公在簇拥之下从一处关城中走出来，那些身轻甲，有有少的将士脸上皆带浓浓的不舍，亦步亦趋地跟西陵公。

“那就有劳诸位了。”西陵公抬手对昔下属抱了抱拳。

“大将军放心，们等您回来！”

他们有些眼眶通红，不知是被方才的风暴『迷』了眼睛，还是离别伤情，西陵公已经七十了，谁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

而年轻的将领则在尚初晴姐妹身边，彼此抱拳送行。

“莫意气行事，不论来者是谁，先明白等使命，是保卫这片国土，这方百姓。”

“晴将军，们还会再的，是吗？”

尚初晴回头看向尚瑾凌，一步一步的预测已经逐一在实现，而尚家选择的这条路究竟为了最后重新站在这里，拿起枪。

“对，一定会回到这里。”

“好，晴将军，一路保重。”

“保重。”

……

明明这鬼地方吃风喝沙，从将领到士兵皆是灰尘尘，他们复一，年复一年地面对荒漠戈壁，毫无生活品质可言，单调又危险，然而却让尚家从上到下难以割舍。

这片挥洒了汗水血泪的地方啊……

“尚落雨！”

忽然，一个拿铁锹，带盔甲的小将，从城墙上下来冲尚瑾凌身边喊了一声。

众人定睛看去，只此人身已经被沙子糊得看不出颜『色』战袍，满脸青渣，除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外，整一个灰头土脸。

尚落雨显然是认出来了，忍不住笑道：“周小白？”

“这是……”陈渡打量了一眼，忽然道，“诶，这不是周家那小白脸吗？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只这名小将走到尚落雨的面，挠了挠头道：“你走了。”

“圣旨已经下了，祖父即将往玉华关，们当然一同走。”尚落雨回答。

那小将明亮的眼睛一瞬间就暗了，他将铁锹往地上一『插』，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除了满的沙子似乎啥没有，最终想了想从战靴里抽出一匕首，递了过来：“没么东西能送，你能不能收下这个？”

“哟！”陈渡抱臂往尚初晴的肩上撞了撞，配上那一脸的坏笑，尚瑾凌能够给个配个音：啧啧啧。

尚初晴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干嘛收这个？”尚落雨道。

“……”可怜那小将支吾了两声，最终心一横道，“追求你呗。”

双胞胎怪叫起来，“啊哟，五姐，桃花！”

尚落雨瞪了瞪眼睛，她朝周围看了看，几个姐姐抬头望天，尚瑾凌低头清咳了两声，尚轻容笑眯眯地看她，一脸高兴，就连西陵公几位将军惊讶过后亦是失笑，只有双胞胎兴奋地叫道：“五姐，你脸红了！”

尚落雨恨不得抓起地上的沙子堵住妹妹的嘴，最终她只能将错归咎在面的人身上，凶巴巴道：“周小白，你干嘛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周小白显然委屈了，“不在这个时候说，还能么时候说，你走了。”

尚落雨闻言面容一滞，然后神『色』缓下来，她没有接过那匕首，只道：“可们不合适。”

“为啥？你不喜欢小白脸，脸弄糙了行不行？长那样，又不是自己愿意的。”周小白『摸』了『摸』就是风吹晒不黑，最终只能以胡渣来掩盖的脸，更加心酸。

“们尚家只招入赘女婿。”尚落雨回答。

“咳咳。”西陵公听不禁清了清嗓子，他可从来没有求过，不知道为么头四个莫名其妙地赘了。

周小白愣了愣，“就因为这个？”

尚落雨胡『乱』点头。

周小白一拍大腿，“那行啊，爹同意了。”

尚落雨震惊地看他，今周副将不在，否则不知道会不会打断这货的腿。

周小白道：“去东长城修了三个月的工事，今天才回来，落雨，你答应吗？”

尚轻容听此再忍不住对尚瑾凌说：“凌儿，当初是有你姐姐们的魄力，就不会让你爹这般拿捏了。”

尚瑾凌失笑道：“娘，您若想再找一个可以。”

一巴掌轻轻地落在他的脑袋上，尚轻容满脸不悦，“胡言『乱』语。”

“不是，娘，您还年轻，若真有看中的，孩儿并无异议。”尚轻容还年轻，不到三十五，依旧貌美，放在后世，很女孩子还单呢，不算事。

尚轻容一将儿子头上的巾子给他遮的严严实实。

这头尚落雨张了张嘴，“……”没想到跑个沙门关最后看一眼，能碰上人身大事。

周小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求一个答案，只匕首往她手里一塞，然后道：“落雨，等你回来，你好好想想，只你喜欢，别的不是事儿。”他说完，跑到西陵公的面行了一个大礼，接对尚初晴她们抱了抱拳，然后扛起铁锹，又蹭蹭蹭跑上城墙，带领士兵卖力铲沙子去了。

尚落雨看他的背影，『摸』手里的匕首，心情务必发杂。

西陵公回头带领尚家上下，抬起手：“就有劳诸位了，后会有期。”

“大将军，后会有期。”

沙门关是大顺最北边，直接对荒漠，在西陵公与营中诸将话别的时候，尚落雨则陪尚轻容尚瑾凌上了关卡城墙之上，指荒漠以西的方向上道：“匈奴一般从那儿的草原杀过来，只是如今秋冬，草黄树枯，才看不出来分界，等到明年春季，就能到绿『色』了。”

军中没有蒙阴一说，想让这些将军服从听令，必须有过硬的实力，光靠西陵公带来的威望没人会买账, 尚初晴还有她的妹妹能走到今，是用一枪一剑以及大大小小的战役拼杀而来的。

“祖父。”三姐妹下了马，向西陵公行礼，然后目光一侧, 看到了身后的马车以及跟策马的尚轻容, 不禁笑道, “姑姑很久没来沙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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