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太子殿下明显与方才那趾高气昂的不同，带着一丝虚意和试探。

刘珂眉『毛』一挑，“嫌少？”

“太子殿下，奴才没想那么多。”

“哦，是吗？”刘珂又将那五万的票面放在秦海的面前，“好一点守皇陵，不好一点死无葬身地，但不管哪一样，这些银子好像都不着。”

“不，不是，殿下，奴才绝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秦海还没完，刘珂就摆了摆手，“你误了，先好好看看，再决定答不答应孤，看一眼又不少块肉。”

刘珂心中微微一哂，继续道：“但前提是不给父皇废太子的机，你对不对？”

秦海端茶的手顿时一抖，有些惊骇地看着刘珂。

刘珂仿佛没想到，啧啧声，好奇地问：“老秦，有没有想过，父皇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刘珂漫不经心地话语中，又一张银票放在秦海面前，竟是一张三万！

“皇上洪福齐天，殿下小心祸口出。”秦海看着刘珂手里余下的银票，不由提醒道。

“怕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父皇若是怪罪下来，那就是你的。”

刘珂在秦海身边坐下来，往他跟前凑了凑, 然后开始解肩上的衣襟盘扣。

秦海眼睛不由瞪了瞪, 惊疑不定地往边上靠了靠，『摸』不准刘珂这宽衣解带想要干什么，“太子殿下, 您这是 ……”

“拿点东西，藏得有点深。”话着, 刘珂终于解开了衣襟, 毫无形象地往胸前掏了掏, 太子蟒袍宽大, 春衣裳穿得有点厚，他皱着眉掏了好一，终于在秦海目瞪口呆下，取出了一叠纸, 不，银票，放在了秦海的面前。

秦海被这肩头一拍, 以及那差点晃瞎眼的和善笑容给吓了一跳，不由警惕地看刘珂，“太子殿下, 有何赐？”

刘珂话毕，再一张银票放下，不出秦海意外，四万，就这么四张，加起来已经十万了！

“到哪了，哦，对了，父皇再高寿，总有山崩一天，大顺江山还是得落在咱们兄弟手里，不是孤，就是端王，就是景王，或是我的那些弟弟们，但是按理，孤应该最有能登基的吧？”刘珂放下五万银票的时候，目光就落在秦海身上，后者动了动唇，似乎想什么，但是最终闭了嘴，不过这种沉默，本身就明问题。

他暗暗地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让起伏的胸口平静下来，然后故作矜持地也端起茶，镇定道：“太子殿下，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要这么多银子也没，您找错人了。”

刘珂又拍了拍秦海的肩膀，还很体贴地将手臂上的浮尘拿下搁在桌上，又捡起了茶盏，幽幽喝了一口。

秦海这辈子收贿无数，但是这么大方的第一次见，就看面上的万票子，以及这一张张叠一块的厚度，凭他的眼力粗粗目测就不下二十万，才第一步……

他下巴努了努，好以整暇，秦海『舔』了『舔』嘴唇，没敢动，刘珂见此，直接将那些银票拿过来，一张张摊开给他看，一边摊一边：“孤也不卖关子了，太子离皇帝虽然只有一步遥，终究还不是，什么时候父皇看我不顺眼了，废了圈禁也不定，就跟六哥一样，关在景华宫，谁也见不着。”

一万的银票放在秦海面前，后面竟是一张万的！

秦海抽了抽眼皮，“那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刘珂懒得再一张一张放，便将手里余下的都给他，“喏，自己看。”

秦海终究忍不住，还是接过来，然后他愣住了，“这是……”

“产业地契，天南地北都有，想要去西北，有雍凉的宅子，异域风情；去江南，扬州宅院，鱼米乡，足够你选个好地方，安度晚了。”

而这些产业加在一起，秦海粗粗一算，没有十万也拿不下，他顿时觉得烫手，想要放下，又舍不得，拿起来，又觉得……

刘珂见他模样，惊奇道：“还不满意？”

秦海终究『逼』着自己将手里的东西摁在桌上，：“殿下出手大方，仅所未见，不过……”他面『露』犹豫，“奴才陪伴皇上数十，掌印一职……今后难道就不能留京吗？”

老东西野心倒是不小，然而刘珂却哧哧笑起来。

秦海面『露』不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老秦啊，人得知足，你要野心这么大，孤就没办法了。要不，你找其他皇子问问，将来登基后，敢不敢将这位置交给你？他们敢，你又敢听吗？”

秦海顿时沉默下来，每个皇子身边都有小相伴的内侍，亲信一堆，到时候哪轮得到他。

“你自个做过什么缺德的，心里也清楚，还想留京？”刘珂端茶喝水，啧啧声，“命留下还差不多。”

秦海的心顿时沉下来。

“哦，孤话直，老秦你别介意，不过咱们不玩虚的，都是大实话，是不是？”

秦海讪笑一声，连连点头，“殿下心直口快，奴才明白。”他着便端茶抿了一口，接着疑『惑』道，“奴才有一不解。”

刘珂拿着茶盖子，“，咱俩谁跟谁，都透底。”

“您为何找上奴才呢，按理，竺公公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而且跟您也是老熟人了。”秦海试探道。

“这个问题好。”刘珂点了点头，他思忖片刻，然后拿手指点了点那叠银票问，“这玩意，他收吗？”

秦海瞬间了然了，“这……倒是没听。”

“孤虽然在雍凉，但也知道这是个油盐不进，心高气傲的主，孤的时间不多了，没空费尽心机拿捏他。况且……”刘珂顿了顿，见秦海看过来，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以老秦你的本，这么长时间都没把他摁下去，见这人很有一套，正合父皇心意，单靠你自己，斗不过他的。”

听此，秦海顿时眯起了眼睛。

而刘珂『摸』了『摸』下巴，心思流转，似乎恍然道：“这么来，好像最近得罪人的活计似乎都是老秦你在干啊！”他有意思地笑了笑，又重新打量秦海，“老伙计，这是失宠了，看来再过不久，孤还真得想法子攻克那位竺公公……”

“太子殿下！”秦海蓦地站起来，脸『色』阴沉，“您若是这么，那杂家也没什么好跟您谈的了。”

刘珂岿然不动，坐的四平八稳。

秦海看看那爹银票跟契，又将目光放在刘珂身上，过了一，他黑沉的脸慢慢转阴，然而又坐了回去，笑道：“太子殿下无需唬我，若竺元风那里真行得通，您又何必来找杂家呢？还推心置腹地同杂家那么多。”

“那也得秦公公给面子才行，孤这诚意都摆出来了，你还没答应呢。”刘珂略微苦恼道，“看来秦公公有好的选择。”

有吗？当然是没有，原本看好景王，羽翼全被皇帝给减了，又被母亲拖累，若皇子都死光了，不定还有能。然后就是端王和太子，前者是个蠢货，这么多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又被贬去西边就封，到底能不能回来，还得看皇帝心情，万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至于面前的刘珂，深深受皇帝忌惮，一看就是要被鸟尽弓藏的，但他是太子，如今手握大权，而这个时候来找他，见对自身的处境非常清楚，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主，聪明，野心勃勃……一切皆有能。

秦海在心中权衡利弊，最终道：“殿下是皇上钦封的皇太子，是大顺未来主，杂家岂敢拒绝，不过……”

他迟疑声中，刘珂看他，眉眼桀骜张狂，“孤助你解决竺元风。”

得到承诺后，秦海一颗心顿时落下，他抬起手恭敬地拱了拱，“多谢殿下。”

“客气。”

完秦海伸手了那叠票子，只是太过厚实，藏进袖子都不方便，刘珂看着，给了个建议，“跟孤一样，直接藏胸口不就好了。”

这个时候就看出刘珂跟一般皇子的区别了，将不拘小节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将贿赂带进来，无所不及，连太子体面都能不顾。既然如此，秦海也只能告罪一声，解开衣襟扣子，学着刘珂的样子藏进里衣胸口，然后穿好衣服，这么厚一叠还真的看不出来。

搞定这件后，刘珂神清气爽，高喊了一声，“团子，上茶。”

守在门口的小团子顿时应了一声，开门进来，“殿下，秦公公。”

“嗯，去问问钱大人好了没有，孤巡视考场，就得回去办公，一堆的等着孤处理呢。”刘珂懒洋洋。

“是。”

然而小团子刚转身，就看到主考官快步走来，行礼道：“殿下，秦公公，请。”

试的贡院很大，为参考人数众多，寮房一间隔一间，每个考生要么奋笔疾，要么冥思苦想，不过都是静悄悄的，刘珂走花观花地随着主考官巡视了一圈，找到了尚瑾凌所在寮房，他默默地看了几眼，越看心里越担忧，不禁叹息了一声。

边上陪着巡视的主考一听这声叹，忍不住提起了心，小声问道：“殿下？”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连秦海都看了过来。

刘珂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回答：“孤只是感慨学子不易，寒窗苦读那么多，都已经错过少，不负青春。”

能被抽为考官的，无不是经过这一步步地考试熬过来，听此万般滋味在心头，看刘珂的目光不禁充满了感动，连在旁考试，却将耳朵竖起来的考生都动容起来。

钱大人道：“有太子殿下这一言，不枉我等读白头。”

刘珂闻言嘴角一抽，他只是感慨这一个个纪大的，长得寒碜的，除了他家凌凌，竟找不出一个翩翩俊美少郎的遗憾！

但是面上还得谦虚道：“有才人，不论多晚，皆有为效力，孤都欢迎。”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当初云知深凭二十四的纪三元及第，究竟有多惊才绝艳！

“不过呢，他都已经七十多了，这个纪，我翻了翻史，实属长寿，不超过五个，再来个五八的，他就以刷新皇帝长命的记录了。”

那真是厚厚的一叠，秦海心中怪异横生, 但架不住眼睛直往那银票上飘, 很想知道这究竟有多少, 嘴上却淡定缓慢地问：“太子殿下，这是几个意思？”

“老秦，在孤面前就不要装傻了, 就问你要不要？”刘珂把银票往他面前递了递，又笑眯眯地，“母后的嫁妆有多丰厚就不了，雍凉那税银依旧归孤所有……这些只是第一步，数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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