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樵偷看左空青，见他没说话，便硬着头皮，“右边那家。”

“老裴？“他一愣，好象没太听懂他的意思，忙偷偷瞄着左空青，眦着牙不露声色地琢磨着他的神情。

但不知为什么，他看刘志根左闪右躲，遮遮掩掩的样子，就有一股控制不住的戾气，总想指着他的鼻子，让他老实点。

他压了压，一板一眼地说：

”你说老裴啊？他家有什么人？跟我这事有什么关系？”

果然，屋外听到小脚飞檐的声音，嗖的一下，在门外消失了。

左空青心生怀疑，但未多说。

一般他第一次见客户，都习惯性煦暖春风地，因为他知道理赔服务做得好，一般客户都能再加保些，所以业务员大姐对他这一点都喜欢得很很，亲切地叫他“笑面赔一郎”，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的受伤过程，能不能麻烦您回答几个问题？”

“哦，行，行。”刘志根连忙正襟危坐，席耳恭听。

突然，不知从哪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好象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木头上。

因为事前通过电话，他们急巴巴拍门的时候，他斜挎着胳膊，吊着膀子就迎了出来，只是左手包得密密实实，象个粽子，看不出里面的伤指，到底成了什么形状？

刘志根嘴甜，左一句领导，右一句兄弟，把人引进了屋，端茶倒水的一顿忙活，因为手不太方便，右手递水的时候，还用左胳膊夹了一下。

左空青看他举手投足间，总偷眉瞄眼，鬼鬼祟祟，就知道这小子绝非善类。

好在刘志根是正常的。

“有人？”左空青迅速看了他一眼。

刘志根立刻不自然地冲着另一屋大喊：“大黄、大黄，别TM捣蛋啊！”

刘志根倒是奇怪，“哪……个邻居？”

他跟着客气了几句，但乔樵这边还有些惊魂未定，脑子里总闪着那张白惨惨的脸。他实在忍不住了，张口就问：“大哥，能不能问一下，你家邻居都有什么人啊？”

左空青迅速递了个凶巴巴的眼神过去，乔樵不敢吭声了。

“就随便问问，刚才见了那家大姐，挺热情滴。”

“哦，那娘们儿啊，嘴就是碎，见谁都爱叨叨几句。”

“请问您这次手指是用什么工具切的？怎么切的？您这次断下来的手指在哪儿？能否看一下？而且您除了买GR的意外险，是否还买过其它保险公司的产品？……”

“等、等等！”刘志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我说领导，赔个手指头这么麻烦？我三年前赔过，也没见这么费劲？”

“赔过？”

“啊，那时我就拿了个诊断书，人家就赔了，哪象你们似的，还上家里来了。”他说的有点急眦白脸。

乔樵忙站起身搂住他，“大哥，俺们是大公司呢，哪能跟那些小家一样狗狗气气？俺们的服务宗旨是严谨、可靠、速度、诚信！”

“屁！”刘志根听着更烦，他甩开乔樵的手，起身气呼呼地从柜上拿东西。

乔樵赶紧贴到左空青耳边，“哥，你咋啦？吃炸药啦？这不是你赔一郎的工作作风啊？”

一道犀利的眼神射过来，射出个“滚”字。

这时，刘志根将一个纸包和一个装着半截指头的塑料袋，扔到他们眼前儿，还忿忿地说，“以后再不买你家东西了，太TM费劲！”

左空青一看，不动声色地举起了袋子，里面装着一小截断了的指头，颜色已经发紫发暗，切口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切断时，与周围的骨肉组织没有一点粘连。

他眉头一皱：“这是脚趾，你是移植的？”

刘志根下巴一抬，“啊，已经移了两三年了。”

“上次断的指头呢？”

“当时掉了好几天，已经接不回去了。”

“当年的病历还在不？”

“靠，早扔没影了。”

左空青又打开了纸包，是一把明晃晃的镰刀，刀背锃明瓦亮，刀刃可以映出人影来，他摸了摸刀刃，果然锋利无比，他递给刘志根。

“怎么切断手指的，比划一下？”

刘志根一愣，“这…咋比划？”

“怎么切的，就怎么比划？”

他没办法，只好右手拿着镰刀，在左手断指上一挥，“喏，就这么切的。”

“从上往下？”左空青问得仔细。

“对，”刘志根又比划了一下，象忍者切水果似的，“我左手拿的麦子，右手往下一砍，就掉了。”

乔樵在一旁跟着比划了两下，有些奇怪：“你是怎么成功避开四根手指，直接砍到小手指上的？”

“你这话说的！”刘志根一下子站起来，“难道我还能自己砍下来？当时我差点都疼晕过去了，我怎么知道怎么砍下来的？”

左空青神色暗淡，“你今年还买了别人家的意外险吗？”

那汉子马上一脸懵逼的样子，“咋，这还能买好几家哪？”

左空青不露声色地讥讽一笑，起身对乔樵说，“把这些物证照下来，咱们回去了。”

“这就完了。”那汉子脸上又是一点懵，刚刚还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呢？怎么突然就结束了？“我这个能赔不？”

“查明是意外，当然给赔。”

“这还有假！”他又比划了下镰刀。“什么时候能到帐啊？”

“等我们通知！”

“好，好。”

突然，左空青递了个杯子给他，“大哥，不好意思，唠这么半天，有点渴了，能给倒点热水不？”

刘志根眨巴眨巴眼睛，“有啥不行的？”说完，把杯子放在桌上，有点笨拙地打开暖壶塞子，那是一个红色的塑料的，有点掉色的旧暖瓶，估计里面热水装得有点多，他倒水的时候，右手都颤颤的。

乔樵实在看不下去，刚想起身帮一下，左空青使了个眼色，他又缩了回去。

刘志根好容易把水倒满，一只手有点别扭地递过来，左空青接了。

“谢谢你。”

刘志根想想刚才对财神爷有点横，便假惺惺地说：

“你看看你们，大老远地为我来的，别忙着走，留下来吃点饭呗？”

“吃饭？”乔樵转头看看灶间，连火都没生，觉得这人假得过份。

但刘志根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咬了舌头。

“老裴她媳妇今晚包包子，几个老娘们张罗一上午了，我在院里都听着了，这个拿面，那个拿菜的，估计这会儿都在她家忙活呢，我去给你们拿几个？”

“包包子？”乔樵禁不住声音提了十度，有点走音。

刘志根吓了一跳，“包个包子，嚷嚷什么？”

乔樵立刻看向左空青，想想下午瞬间不见的女人们，满脸满眼顿时是一种解释不清的表情，他有些哭笑不得！暗骂道：“咋就这么寸呢？”

“怎么的？吃不吃？要吃，我给你拿去。”刘志根瞪了乔樵一眼，感觉这小子倒底是年轻，总毛毛愣愣的。

然后，他转向左空青，“你们也不用跟她客气！我没事就在他家蹭饭，我们十里八村的，没事，就互相蹭。”

左空青手一伸，“不用麻烦了，我们还得赶回去，这会儿天都黑了。再说，”他看了刘志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

“你快让柜子里那哥们儿出来吧！别憋坏了。”

此时屋外，天色已暗，本来也没耽误太长时间，但天却黑得很快。

刘志根被惊得掉了下巴，象个傻B似地站着，连送都没敢送一下。

左空青和乔樵急匆匆地从院子穿过，不知为什么？他脚一踏进这院里，那死死地被人盯着的感觉，就迅速地升腾出来。

左空青四处张望，渐黑的周围，已是淡淡的夜色，看不到一个人影，却有隐隐的风，大院落又空又大，只有他们急冲冲赶路的脚步声，有点空旷，有点阴森。

“左哥，你先上车等会儿，”乔樵捂着肚子，“我找个地儿先解决一下，这半天把我憋坏了。”

“懒驴懒马屎尿多，快去。”左空青一屁股上了车，象想到了什么，掏出个本子低头刷刷地写着。

周围很静，可以听到外面略略起风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好象还夹着脚步声，他抬头去看，却不见人影。

他低头看表，时间不早了，乔樵仍没回来，他有点着急，正准备掏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就见车外突然黑影一闪，吓得他手机“扑”地一下掉在了腿上。

“我艹！”一颗心差点没嘣出嗓子眼儿去，魂也出了腔。

他缓了好半天，才敢慢慢探出头去，可四周依然没有动静，他气急败坏地拨着乔樵的电话：

“你TM掉粪坑里啦？赶紧滚……“回来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就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尾好象软鼓鼓的藏了什么东西？手里的电话立刻就有些握不住了……

这时，乔樵终于提着裤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来。

“哥，蹲了一会儿。“他有点不好意思。“腿都麻了。“

“少费话，快去车尾看看，刚刚好象什么东西过去了？软乎乎的。”

“啊？“乔樵一惊，一刺溜就转进驾驶座上，“左哥，你可别吓我，人家都说了那帮老娘们儿包包子去了，咱可不能自己吓唬自己？我好容易才缓过点劲儿，心脏受不了啊！”

“那咱赶紧走！这地方邪挺慌！”左空青想着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心里也有些发毛。

“好咧。”乔樵赶紧启动车子，车前灯瞬间亮起，在渐暗的夜色里，映得周围都清晰起来。

“啊！“

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特别是乔樵，屎尿屁又吓出一裤子。

车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脸色糁白，身穿白色长衫的女人，正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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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空青见他不愿再说，就直接转了正题。

他看了看房内的摆设，明显没有整幢小楼的外观，看上去那么气派。屋里的东西散乱，被子摊在炕上脏乎乎的，一看就是个没媳妇儿的老光棍儿；家俱没几样值钱，看上去破败不堪。

特别是屋角有一扇大柜，一人多高，黑乎乎的，挡着一面墙，让人看了就心生一股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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