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樵刚要说点什么？

左空青一扬手，眼神深遂，语气坚定：“报警！现在就报，既然你们都不怕，我们也没有必要客气。”

遇上裴胜坤，也是秀才遇上了傻B，有理没理都没得讲。

裴依白脸都青了，拉着她爹就往外走，忙说：“别报，别报。我跟我爹讲！我跟他说！”说完，连拉带拽地把他带出了洽谈室。

他给保安递个眼色，那厮训练有素、手指飞速，掏出电话就要拨出去。

“保险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左空青站起身，挺直的身板象棵傲立的青松，“象刘志根这种有明显骗保痕迹的人，绝不姑息。我们现在就报警，把他三年前和这次的断指，还有今天的车祸一并处理，我们等待警方的处理结果，如果最终确定为意外，我们会依法执行！如果确认骗保事实成立，你们谁也跑不了。”

“报啊！报啊！”裴胜坤扯着脖子拉硬，他也打着小九九，不管前几次是真是假？刘志根今天这车祸可撞得货真价实，连半点水分也没有，他就不信还能一点钱也赔不出来？

乔樵往地上吐了一口细沫子，“TM的，真是个法盲！”

“爸，你一个人来这儿闹什么？刘志根他自己都不来，你扯哪门子官司，还嫌你俩闹得事儿不够啊？”

裴胜坤见闺女来了，一使劲挣开了保安，用手使劲揉着手腕，语气和表情倒是收敛了许多。

“他来？他咋来？他今儿下午让轿子撞飞了，这把可真是撞废了。”

裴依白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他爹土生土长瓦台镇口音的骂骂咧咧：“小瘪犊子，今儿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不赔我就不走了！M的，老刘都惨成什么逼样了？还让不让他活了，不赔我就去告你们，把你们GR都告倒！”

裴依白加快脚步进了屋，脚刚一踏进去，就惊呆了。

两个保安正紧紧地拉着裴胜坤，他脸涨得发紫，粗壮的身体象个发射的棒槌，随时都要扑到对面去，两只大拳死死地握着，拼命想挣脱桎梏，玩命地想挥出去。

赶回GR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客户接待室灯火通明。

“撞飞了？”

“可不，要不是这帮操蛋玩意，说老刘骗保，前几家赔了的，今儿都去村里堵他了，让他还钱。你还不知道老刘，把钱当命根子，我艹，挣命往外跑，正赶上李大壮他家三小子开车过来，直接把人就给撞飞了，现在都快零碎了，正在医院躺着呢。俺们哪有钱给他治病，他家也有没别人，我寻思他这不还有点保险吗？能赔就给赔点，好歹得让他捡条命啊！”

“干什么了？我TM都干什么了？有能耐抓我啊！我是来给老刘出头的，他TM都快零碎了，你们见死不救啊？”裴胜坤五十几岁，火暴脾气，胡搅蛮缠。

他第一次压着火、耐着性子：

“大叔，你讲不讲道理，这刘志根明摆着找事，你还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狂揍。要不是我们空青主任给你留条后路，早报警抓你了，你跟刘志根都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等等……”裴依白迅速闪身，一下挡在裴胜坤的跟前。

左空青目光一亮，但很快又冷峻下去。

只见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压低着声音，比比划划、断断续续地跟密谋什么似的。

不一会儿，经理郭健拿着笔记本从楼上的会议室晃晃悠悠、面如菜色地走下来，这个月的指标不好，他刚跟总经理室做了汇报，看见左空青和乔樵被人揍的熊样，有点内疚，赶紧过来拍拍哥俩的肩膀：

“兄弟们，对不住了啊，哥刚才想下来来着，但李总拉着不放，这月指标不好，他压力也大。估计也是对空青平时独挡一面放心得很，没想到今儿闹这么凶！对不住啊，关键时候，哥没顶上去！”

左空青摆手，

“就今儿这主儿，谁来也不好使！油盐不进，说啥也不听，软硬都不好用。就看他闺女的了，让她赶紧带走，太耽误事了！”

乔樵捋捋头发，“好在这小虎妞多少还懂点事，要么简直就是一群混蛋！”

“门口那姑娘啊？长得还行，挺水灵的！”郭健笑笑，一腚坐在办公椅上，想想还有一堆报告要做，心里直发堵。

他打了个趣：“咋那今儿出事的这男的是那姑娘对象啊？我刚刚一路过，也没太听清，那岁数大的好象说，本来寻思让他赔个五六十万，好让姑娘嫁过去？结果……人撞废了。”

“啥？”乔樵原本还呲牙咧嘴地照着镜子看伤口，手都僵了，凉气也不疼得吸溜吸溜了；左空青原本刚刚坐稳在椅子上，也是突然一个180度大转身。

两双乌溜溜的大眼对上，不约而同、无比震惊地说了声“卧！槽！”

乔樵连忙起身走到门口，看看走廊的尽头，无比遗憾地说：“人带走了，两人都不见了。”

左空青转向桌子，面沉似水，他眼前那双黑眼仁异常大的眼睛，双眼皮极深，光亮有神……他突然抓起电话，想都未想就拨了出去，听着那冗长而沉闷的铃声，对方好半天也没接。

他又不耐烦地打了第二遍，不知为什么有点抓心挠肝的闹心。

那边终于接起来的时候，他有些捺不住地说：

“裴依白，你哪去了？谁让你走的？”

电话里没有声音，他又煞有其事地跟了一句：

“林凤英不是让你去取资料吗？理赔件拿回来了吗？”

……

“我在这儿……”理赔室门口传来一声似水柔情，怯生生的声音，只见那面白唇红的女孩儿，拿着创可贴、碘伏和棉球，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屋里仅有的三个男人都抬头望过去，乔樵忙起身，嬉皮笑脸地迎上去：

“艾我说，裴晓赔，懂事啊！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咋样，你一出马，你爹老实啦？”

“对不住啊……”裴依白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把你们打成这样！”

“这算什么？躺地打滚撒泼耍赖，拿被货跟我们打地铺硬抗的，我们什么没见过。”乔樵站在她眼前，眼神张扬，得得瑟瑟。“晚上堵我左哥，不让他下班的，哪个月不得有一个半个的？”说完，还暧昧的眨眨眼：“女的居多。”

郭健这时也站起身，走过来，无比同情地说：“姑娘，你不容易啊！”想想好象没说透，又追了一句：“摊上这么个爹！”

裴依白脸马上不是个色，但人家也没说错，裴胜坤跟刘志根勾搭的那些事，的确拿不到台面，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她不想解释，只是低头拿着创可贴递到左空青眼前，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鹰隼锐利，令人无处遁形的目光，停驻在她白得发亮的脸上，好半晌，有些微热的手指才从她手中接过创可贴，也没说谢谢，只是手又一伸：“理赔资料呢？”

裴依白从包里把宋士平的档案袋拿出来，往前一递。

还没说话，乔樵就象个苍蝇似的凑过来：“我说裴晓赔，你爹这么使劲跟刘志根做扣，想坑保险公司的钱，到底想干啥？”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想给你当嫁妆啊？”

裴依白身子一僵，迅速回了个闪电般犀利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然后，云淡风清地扫了大家，“真是打扰了，我爹不会再来闹了。他和刘志根的事到此为止吧。我保证他俩都不会再来找事了，也请你们放过他们一马，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也不想等什么回答，转身就走。

突然，那个异常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等一下”

裴依白收了脚步，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几步踱过来，压在她的头顶，语气置疑而困惑：

“你今天见到这个宋士平了。”

“没，他刚做了手术，我只见到了他老婆……”

“老婆？”他眉头微皱，眼神迷蒙，他微眯了眯视线，然后果断地说：

“明早八点，通知林凤英在医院等我，我要跟她一起见见这个客户。”他着重地又说了一遍：“不管多忙，她必须去，”说完，浓眉俊目地又扫了她一眼，不容拒绝地：“你也去！”

“可是我明天还有新人班。”

“请假！”

“为什么？”

嘴角一勾，一丝邪性，“因为我让你去！”

裴依白护着他爹急得直跺脚：

而与他隔着一张桌子，坐着左空青，冷峻着一张脸，黝黑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遮着，双手交握、一言不发，他的嘴角青紫，肿得很高，有一道咧开的口子，露着狰拧的血迹。

他的旁边坐着乱糟糟的乔樵，衣服被扯得乱糟糟的、七零八落；头发被薅得乱糟糟的、呲毛撅腚；脸上被揍得乱糟糟的、鼻青脸肿；一副气不平喘不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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