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邺的脾气凌准是码的准准的，警局上下都说乔处稳如泰山，可唯有对凌准是直来直去，跟训亲儿子似的。就因为训的厉害，才显得亲厚，凌准可以说是乔邺一路提拔上来的。

乔邺还在缉毒处的时候，一眼就从公安大学的毕业学员里相中了凌准，所以凌准一毕业就被缉毒大队领走了，他简历里最初的四年属于机密，任何人包括凌准自己都不能随便对外提及。

简行楞是被凌准给逗乐了，“没想到领导还精通网络用语啊。”

“本队长知道的多呢。嘁。”凌准自信的仰着头，笑容里满满的嘚瑟。

缉毒警务系统内最危险，也最不能公开相关个人信息的工职，一旦接受了高危任务，就算是家人都不可以联系。

凌准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通话记录，密密麻麻全是来去电的号码，凌准挠挠头，歪嘴一笑，对简行说道，“唉，你那小迷弟呢？”

简行愣了，眨眨大眼睛，“谁啊？”

“方析啊。”

简行“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因为凌准的胳膊贴着他的胳膊，让他觉得有些烫。

凌准全没在意又往他身边靠了靠，问道，“叶敏的手机呢？我看看。”

简行把手里叶敏的手机交给了凌准，“我刚刚翻了一会，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微信、□□、微博、照片、短信，大多都是围绕孩子。”

“案子是市局的案子，尸体是送到刑科所的，你掺和什么？你提什么并案？”乔邺指着凌准鼻子训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闲不住。……你们队里没案子了是吧，都学会自己找案子啦？”

凌准知道肯定会被训，但是案子在眼跟前儿，没理由放着不管。“法医室那边让我去的，人家认为手法有相似点，可以并案侦查。……我一负责凶杀案的支队长，申请个并案怎么就不行了？”

“行。但不是你申请。”乔邺一句话就把凌准给毙了。“市局的案子，要并案也是人家去申请。……还有，江明予绑架案现在怎么个情况了？这都快一个月了。到底能不能定案送审，投案人还拘着呢。你们自己的案子，到现在也没个眉目，你就不着急？”

凌准申请并案的要求毫无悬念的被打了回来。

凌准点开手机随便翻了翻，因为简行已经翻过了，而且他相信简行一定看的挺仔细，所以他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细翻了。“通话记录呢？”

简行摇了摇头，“还没来得急看。”

凌准微微一笑，满口答应，一路乐呵呵的颠回了办公室。

不过，凌准说的确也没错，万一耽误了，就是给凶犯机会再次犯案，乔邺心里也担忧了起来，但案子的归属问题又确实让人为难。

乔邺叹了口气，说道，“并案的事，我跟刑科所那边确认一下再定，市局和区里那边我去联系，你给我消停点儿，别大张旗鼓的查。…把你们手里那投案自首的先搞定。”

所以至今，凌准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刚毕业那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儿子在执行任务，被派到了外地。

凌准回到办公室，心情挺好，他觉得并案的事是十拿九稳的，眼下就是要把韩清投案自首这事儿给弄弄清楚，否则乔处老拿这事儿怼他。

“找方析干吗？”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咱们省局的刑科所在全国都是顶尖儿的，方析可是技侦的大宝贝儿，凭你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让他接点私活儿啊。”

凌准坏坏的笑着，简行怀疑今日份的凌队长是不是有点过于嗨了，心情这东西的影响力真惊人。

“这行吗？不会害他被处分吧？”简行有点担心，毕竟不能坑人家。

凌准往沙发上一靠，“不会。……而且这手机也跟案子有点儿关系，让他察也不完全是私活儿。”

简行被轻松说服，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方析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两秒后，方析刷屏式的发来二几十条恢复，包括表情、语音和文字。

简行被他这一波汹涌的信息淹没了，赶紧打字回复，可是方析的手速太快，简行这边字还没打几个，方析那边的信息又赶了上来，简行又删了刚打的几个字，要回复方析后头赶上来的问题，脑门上尽然出了一层薄汗。

凌准看简行在那低头打字，一副很慌忙的样子，不禁疑惑坐起身子探头去看，只见简行手机频幕上一溜的白色气泡，一条绿色的都没有，整一方析跟那儿刷屏呢。

凌准“啧”了一声，说道，“你还回什么字啊？给我。”

说着，凌准一把夺过简行的手机，换成语音，讲道，“你简哥有事找你，十分钟后小卖部见。”

说完，凌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别刷屏，你简哥插不上话了。”

简行接过凌准还给他的手机，不一会儿方析回复了一个[快哭了]的表情，后面跟了“

知道了”三个字。

简行看着手机想笑，此刻他完全能想象的出方析的样子。

十分钟后，简行把叶敏的手机交给了方析，方析隔着简行偷偷瞄了一样凌准，靠近简行小声说道，“简哥。凌队长是不是不让你上班发私信啊？他是不是特别凶？”

凌准抱着肩站在简行身后，像个阻止孩子早恋的家长，眼睛里满满的是捕食者的光芒。

简行觉得这会儿，他要不配合一下好像有点儿浪费场景，于是一本正经的小声说道，“……放心吧，我能应付。”接着嘱咐道，“这手机里到底藏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仔细帮我查查，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我相信你。…辛苦了。”

方析感觉手里拿的不是手机，而是国家机密啊，一副重任在肩且绝不负组织重望的神情，“放心吧简哥，交给我。”

送别“队友”，简行转过身一脸轻松愉悦。

凌准冷哼一声，道，“养过狗吧，有一套啊。”

简行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凌准的胳膊，“一直养着跜。”说完，径自走到货架前拿了一包葡萄味的软糖，转身去结账了。

凌准被晾在了原地，琢磨着简行那话的意思，转头问道，“唉你话里有话啊。”

简行对他笑着耸了耸肩。

下午提审韩清。审讯室里，简行和凌准并肩坐在韩清的对面。

韩清身上穿着橙色的拘留服，将近大半个月的拘留审讯，让他看起来异常憔悴，人几乎已要快脱形了。

简行有些不忍心。

记忆里的韩清还是江海大厦那时的模样，清秀温和，没有高级职场里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式，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交流都谦逊有礼。简行虽然不确定那时的韩清是否是真实的，但至少他确定韩清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唯利是图的人。

“韩清，你也被拘了有些日子了。之所以还没有把你送审，是因为我们并不相信，你是江明予绑架案的主使者。”凌准的声音坚定有力，不容反驳。

韩清双手握拳放在桌子上，腕上的手铐被屋烦的灯光照的锃亮，他低着头微微缩着肩，沉默不语。

“没有证据链的支撑，你说的再严丝合缝也没用。”凌准继续说道，“你说你和周棘合谋实施绑架，你们是怎么联系的？我们查过你所有的通信记录，每一个号码我们打过去问了，有名有姓有门脸儿，对方的社会关系也一一排查了，没有一个跟周棘有关系。”

凌准凝视着韩清，他的沉默是无声的抵抗。

一遍又一遍的审讯，韩清每次的口供都严丝合缝，没有前后矛盾，连负责审讯的警员都觉他是真的绑架犯，他是真的来自首的。

但是凌准不信。

“你可以一直沉默，但我们不会停止调查。……韩清，你想包庇谁，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凌准冰冷的声音穿透了静默的空气。

韩清微微收紧拳头，己不可闻的沉了一口气，表面去取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沉默不语。

简行知道，这次的审讯其实并不是审讯，而是一个通知，凌准是要告诉韩清，这个案子不会因为他的自首而告终。

简行缓缓开口说道，“你是最不可能绑架江明予的人。”

韩清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他就像沉浸一潭死水里，并且和这潭死水融为一体，抗拒着一切外界的声音。

简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用温和的声音划破这毫无波澜的水面，“因为，江昀送。”

韩清又一次收紧双拳，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当一个人的目光一直追着另一个人，那么说明他的感情是完全投注在那个人身上的。”简行的声音带着温度，听起来柔和轻缓，但对韩清而且却是灭顶的压力。“一个人对另一个投注的感情有很多种，憎恨、厌恶、鄙视、恐惧、嫉妒、羡慕、感激、信任、关心、爱慕。这些感情有时候单独存在，有的时候又会揉杂在一起，随着时间、地点、情绪的变化而变化，但人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你对江昀送的感情，是最后一种，…爱慕。”

审讯室，除了简行之外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了一下，连记录审讯口供的警员敲击键盘的手指就顿住了。

凌准微微侧目，用余光瞄了一眼简行，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韩清，他还是沉默的坐在对面，可他因呼吸加重而明显起伏的胸口已经是一片被激起的浪涌了。

“我和凌队长去江海大厦找江昀送的时候，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当时我们是因为案件到访的，你如果仅仅是以一个特助的身份陪同接待的话，你的注意力应该在我们这些到访者身上，而不是在你的老板身上。……关注他，已经成为了你潜意识里的习惯，而这种习惯的最大成因就是爱慕。”

简行说着，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你的投案，其实正暴露了你要袒护和包庇的人。…你给他帮了倒忙。”

一个惊雷在韩清的脑中轰然炸响，韩清猛的抬起头，双手绷紧了手铐，双眼瞪红。

“简行，下午提审一下韩清，你准备准备。”凌准门进便大步流星的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就坐到了简行旁边。

凌准撇了撇嘴，“韩清就不可能是绑架案的主使，他这案投的明显就有问题，我总不能为了结案就把他送审吧。……乔处，你就不能去说说吗？万一要是个大案，咱给耽误了，对人民群众多不负责任，对社会危害得多大啊？”

“别贫。”乔邺不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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