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处……”凌准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就我手上那几张纸，我上哪给你实证？苗圃案被害者的样貌复原图，还是我跟刑科所要来的，王新和张少峰根本就不让我插手他们的案，他俩有没有互相较着劲我不知道，但我在他们眼里就跟和他们食儿的野狗是一样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乔邺甩出一句，紧接着又给他按了一下，“你不也私自走访关系人了吗。……凌准，我明白告诉你，你这个并案申请，就算我给你批了，李局也不能给你批，所以结果还是一样。你与其在这儿跟我说到，不如干点儿有用的事，去把韩清的案子查查清楚。他为什么逃跑？在哪里被杀？抛尸地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抛的尸？有这么多疑点在你眼前你不去查，就跟我这儿要求并案，你这是本末倒置你知道吗！”

简行的脸色不好，但精神却十分集中，凌准坐到他旁边他都没有察觉。凌准从他手里拿过文件放到了茶几上，简行转头看向凌准，觉得眼前的凌准有些晃，稍稍适应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简行问，\”怎么了？\”

凌准清楚体质明白规则，太清楚了，早就领教过。可是他是真的不服气，不甘心，也真的恼火。

“行。”凌准点头，转过身又问王峥，“江昀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派人盯着呢，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王峥说着皱了皱眉，“这江昀送啊也真挺无情的，好歹还是跟了他几年的秘书呢。”

凌准想了想没说什么，就是叮嘱王峥盯着江昀送的人别断，特别要留意他接触过什么人，王峥都一一应下了。安排完了楼下的事儿，凌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简行抱着毯子还在研究卷宗，茶几上铺满了纸和照片。

凌准回到支队办公室，大伙都人困马乏了的歪倒一大片，林哲手边的一瓶眼药水都快见底了，王峥和姜路也是跟得了红眼病似的，这也难怪，连头带尾快快50个小时没正经休息了，铁人也扛不住。

凌准走到办公室中央，敲了敲桌子，说道，“今天大伙都按时下班，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九点回来开案情会。”

大伙都是松了一口气，不眠不休的看监控比走访调查还累人，全身关节都僵硬了，林哲现在看谁都好像有重影似的。

乔邺看了看并案申请又看了看凌准，韩清的尸检报告他已经看过了，并案申请合情理，但问题在于怎么让市局的两个刑侦队服气，因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可能性存在但没有实证，要跟市局掰扯的话一定会扯皮扯的没完。

“证据呢？”乔邺问。

凌准这回没嚷嚷，指了指桌上的卷宗，严肃的说道，“韩清的尸检报告和苗圃案被害人的尸检报告，还有，刑科所鲁法医、贺法医的疑点推论都在这儿了，还要什么证据？……我知道市局不肯放案子，我也没想抢他们的案子，我只想破案，只想抓住凶手。乔处，您想想，一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没有针对性的杀人，咱们却因为案件划分的问题在这儿耽误功夫，合适吗？”

凌准的并案申请再次递到了乔邺面前。

凌准转头问姜路，“韩清的家属联系的怎么样了？”

姜路刚吃了颗话梅提神，咽了咽口水答道，“昨天就跟当地派出所联系过了，他们已经通知了韩清的父母，这两天应该就能从老家过来，到时候我去接一下。”

现阶段，市局那边就只给过最开始的案件卷宗，后续的情况凌准一概不知，打电话给王新和张少峰，两边都用个拖字诀，谁也不告诉他新进展，紧接着韩清又出了事儿，两边拉扯，凌准也是头疼的紧。

乔邺身处省刑侦处长的位置，他要考虑的远不只侦破案件这一件事。

“要并案，就拿出有力的证据来。不然，你就给我回去把韩清的案子查清楚，别再动并案的心思。”

乔邺了解凌准，也为他这个执拗的脾气操着心，凌准有能力也有除暴安良的心，他是一个好警察，可他的性格会给他带来阻碍，会让他被困在某个位置上无法施展，所以乔邺得给他把着点儿舵。

乔邺默默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王新和张少峰那边的新进展，我去给你要，你先安安稳稳的查你自己的案子，凡事都别给其他人留口实，做好你自己事。”

“别看了。”凌准说道，“养养神，一会儿下班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并案申请批了？”

“没批。”

凌准的沮丧一目了然，简行笑了笑安慰道，“不批就算了，咱们查咱们的。……我刚刚又把几个案子被害人的尸检报告看了一遍，我觉得……”

“不谈案子了。”凌准打断了简行的话，“明天9点开案情会的时候再说，从现在开始什么都没别想。……明天开完会，还要走访调查，你今天如果休息不好，明天就更没精神了。“

简行迟疑了一会儿，在心里判断着凌准的意思，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受什么刺激了？

“你发什么愣啊？”凌准翻白眼。

简行摇摇头，苦笑，“没。就……有点不像你了。”

凌准无奈，自嘲道，“我是黄世仁，我是周扒皮，行了吧。那从现在开始，不许吃饭不许睡觉，死命给我干活，满意没？”

简行乐了，笑了起来。他现在也只能跟凌准一起苦中作乐了，破案的重重阻碍不仅来自于狡猾的凶手，还有同僚和体质的束缚，谁都霸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很多案子都被耽误了。

“领导，晚上有没有大餐犒劳一下我呢？”简行昂首挺胸一副请犒劳我、务必犒劳我、必须犒劳我的表情看着凌准。

凌准对着简行现在也是没脾气了，“看家里有什么吧，我总不能给你变出来吧。”

“好的。我不挑食。”

简行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凌准也真的是没辙。

晚霞带着火烧的颜色，透过落地窗看着错落有致的楼宇和如蚂蚁般穿梭的汽车，车往哪里开？这个时间，大约都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很快，街灯就要亮起来了，夜色中的城市会变得无比绚烂多彩。

办公室很空，但原本不是这样的。

办公桌上放着几份简历，人力资源总监精挑细选的秘书，为了弥补外间办公桌的那个空缺。秘书可以补缺，爱的人呢？可能补吗？江昀送深深的闭上了双眼，很疼，胸口好像被劈开了，有人把原本锁在里面的珍宝拿走了，砸的粉碎。

爱情。这是韩清给江昀送最美好的东西。

江昀送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父亲仕途得意，母亲桃李满门，从小到大他都寻着父母的期望不停的努力，哪怕他们的微笑是那么的遥远。父亲从商之后，家里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和谐时期，但随着弟弟的出生，美满家庭再次成为了江家的代名词。

江昀送有身为长子的自觉，也从来不嫉妒父母对弟弟的溺爱，甚至连他自己都对弟弟江明予非常的包容，直到江明予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吸毒。

这是江昀送不能容忍的，毒品会让人堕落，会让江家颜面尽失，可那个时候的江明予已经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不再听任何人的教训了，他放肆的坏下去，像一颗从内部腐烂的苹果，等表面看到虫眼的时候，心核早就烂透了。

“那是条人命，你还是不是人？”

“他不死，我就要死了。……他的命有我的命值钱吗。”

江昀送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为了救自己的命，活生生的剥夺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并且毫无悔意。那一瞬间，江昀送觉得病床上的江明予自私的令人作呕。

至今，江昀送也不后悔奉上江明予的生命，这样劣质又自私的人，对这个世界毫无用处，他就是一颗烂掉的苹果，不但自己腐烂，还会把腐败的细菌传染出去。

但不后悔不代表不会心痛，那毕竟是他的弟弟，曾经也是一个可爱又纯真的孩子。

“人类的进化就像人体的细胞分裂，每一次都会因为错误导致DNA的损坏，受损的DNA中的某一个甚至某几个就会成为原癌基因的猎物，最终导致人体的死亡。我们无法根除原癌基因，那么就只能把可能成为它宿主的受损细胞，剔除。”

江昀送被这番话深深的吸引了，同时也对说出这番话的人无限信奉。但无论是信奉着那个人，还是把江明予作为信仰的献祭，韩清都不应该从他身边被夺走，韩清不是劣等的人类，不是损坏的细胞，他是一个善良优秀的人，他是……他是自己深爱着的人。

江昀送的世界在得知韩清的死讯后，完全崩塌。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回忆才变得深刻，日常的种种细节在原本看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一杯手磨咖啡的醇香，一道家常小菜的美味，浴室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总是自己喜欢的牌子和味道，剃须刀总在想起来之前就被换掉了旧刀片，连发蜡都是一直用惯的牌子。

江昀送细细想来觉得不可思议，韩清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和爱，这世界上还有人能替代吗？

答案是，没有。

和他一起的日子安静又温暖，现在，都随他一同离去了。

江昀送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冷酷的世界，他转过身打开办公桌的最下层的抽屉，打开里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

凌准垂头丧气的从乔邺的办公室出来，他也基本明白了，并案就别想了，现在就希望乔邺能尽快把美院案和苗圃案的最新信息弄来，剩下的就自己查，谁也不靠了。

乔邺知道凌准不是来胡搅蛮缠的，他越冷静说明他对案子越重视，可是在没有确凿的关联性证据的情况下，再开一次并案申请会，结果还是一样。

市局是归省局管，可是人家没有违规犯错，人家也在兢兢业业的查案，没日没夜的调查走访。正因为是大案才要谨慎，一但三案合并，大案专案组势必要成立，外界的关注度会更进一步，万一，万一最后查出来凶手并非同一个人，那么整个警察系统的风评都会受到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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