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珏被她一打岔，扰乱了思绪，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也词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只好指着徐玖，叫嚣道：“徐玖，你别得意得太早，德阳公主一事，本王记下了。本王劝你趁早把本王这个爷爷认了，好免了诸般麻烦！”

“你痴人说梦！”徐玖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隐隐又有暴起之势，她使劲一拍桌子，朝姜之珏喊道，“姜之珏，我告诉你，德阳公主，本姑娘查定了！”

见她离徐玖稍远了一些，采桃上前一步，“小姐，这天快黑了，想是岳姐姐一会儿便会回来。”

徐玖抬头朝天边看了一眼，暮色正浓。

“有本事你就查！”

那小丫鬟起身一看是徐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她行了个礼，脆生生地回道：“回二小姐，岳姐姐说她今日要在书阁里教大家如何练字，府上不当值的丫鬟都过去了。”

徐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接着忙罢。”

“是，二小姐。”小丫鬟朝徐玖甜甜一笑，接着打扫院落去了。

上岸后，徐玖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府里。

此时天色已然向晚，落日余晖斜斜的照在影壁上，留下一层柔和细腻的橘色光芒。

吩咐今日随自己出城的一应人等皆去休息后，徐玖只带着采桃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姜之珏是个白痴……”

“姜之珏……”

徐玖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数十遍，终于让自己暴躁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濒临愤怒爆发边缘的徐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扑上去和姜之珏同归于尽的冲动，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念道：“姜之珏是个白痴，不要和白痴一般见识。”

她进屋转了一圈，没有瞧见岳婉柔和采薇的身影。

“婉柔姐姐和采薇呢？”徐玖出来朝院里一个正在洒扫的小丫鬟问道。

徐玖等了他一会儿，见他迟迟不说，不耐道：“简直什么？你哑巴了？来来来，本姑娘给你个机会，让你说。”

“干你何事？”徐玖抬起头，呛了他一句。

“你这人简直是……”姜之珏顿了一下，琢磨着到底有什么词适合嘲讽她。

面对徐玖的蛮不讲理，姜之珏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他怼了徐玖一句，然后掀起帘子，拉着江景云就往外走。

徐玖见他对自己这样一副恶劣的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几步蹿到舷窗边，也不管姜之珏下没下船，直接探出大半个身子，朝甲板上的船夫们怒吼道：“起锚！回府！”

“嗯。”她应了一声。

采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姐，瞧这时辰，该用饭了，今日岳姐姐不在，小姐可是要去前院和老爷夫人一道用膳？”

“不了，”徐玖摇摇头，“你去吩咐后厨先备下饭菜，我等婉柔姐姐回来一起吃。”

说完，徐玖便回屋去了。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躺在外屋小塌上发呆的徐玖听到外面传来了采桃叽叽喳喳的声音，随即便是采薇的笑声。

她一咕噜，匆忙从塌上翻身而起，趿拉着绣鞋出了屋。

岳婉柔和采薇回来了。

甫一看到站在院里娴静从容的岳婉柔，徐玖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一双漂亮的杏眼里瞬间溢满了雾气，她可怜兮兮地道：“婉柔姐姐，我又遇到麻烦事了。”

岳婉柔温声道：“二小姐莫急，且先进屋，婉柔听二小姐慢慢说来。”

“嗯。”徐玖开心地一点头，拉着岳婉柔的手一起进了屋。

后厨备下的饭菜早已做好，采薇和采桃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将饭菜布齐。

徐玖见桌上的菜已经够多了，朝二人道：“剩下的菜不必上了，我和婉柔姐姐吃不了，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今日也辛苦你们了，都早些歇息罢，”

“是。”采薇与采桃对视一眼，应声而退。

二人走后，屋里只剩下徐玖和岳婉柔。

徐玖按着岳婉柔先坐好，然后给她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饭。

有了岳婉柔就是有了主心骨，她坐到桌对面，沮丧道：“婉柔姐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岳婉柔正襟危坐，声音温柔地道：“二小姐，您想要婉柔帮您做些什么呢？”

徐玖愣了一下，随即将白日里从姜之珏那里听来的安文生狎妓一事与自己和姜之珏争吵的始末，统统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话赶话的，我一时冲动，上了姜之珏那厮的当，待想反悔时，已没有了机会。”她最后总结道。

“所以，二小姐是想……”岳婉柔话至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玖捋了捋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郁闷道：“我还没想好，德阳公主据称是陈国第一美人，漫说她身上极可能没有什么缺点，就算是有，可我俩素不相识，我又该如何打探。至于让别人去做这事，亦或是去陈国探听消息，我却不甚放心，只恐走露了风声。”

“二小姐多虑了，”听到徐玖这样说，岳婉柔先是柔声安慰了她一句，“德阳公主与我齐国和亲一事，我也略有耳闻。依照惯例，公主进京那日，礼部会安排礼仪，陈国乃是小国，正殿的宫宴怕是不会办，想来多半是在后宫之中，由皇后与命妇贵女们为她接风洗尘。”

“啊？”徐玖没怎么听懂，她迷茫道，“这样我就能有机会了吗？”

岳婉柔耐心解释道：“以二小姐的身份，进宫参与宴席再容易不过，二小姐只消寻个时机，在宴上与德阳公主结交即可。无论这位公主有没有问题，二小姐与她亲近，总没什么坏处。若没有，只当是交了个新朋友，若有，那二小姐今日这场赌局，不就胜了吗？”

“对啊！”徐玖一拍脑门，懊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岳婉柔微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心之色。

“可是……”徐玖高兴了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陈国固然不济，可德阳公主毕竟是公主，想来也是自幼娇生惯养，长于深宫，又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多半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少女。可我呢，婉柔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炮仗似得，一点就炸。与人家公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要我接近她，怕是还未成朋友，已先做仇敌了。”

瞧徐玖可爱的模样，岳婉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啊呀，婉柔姐姐，你别笑呀，”徐玖红着脸道，“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岳婉柔眉眼含笑地道：“二小姐还未见过德阳公主，怎么知道她是何样的人呢？”

“哪里还用得到见面，只略想一想就能猜到了。”徐玖理所当然地道。

“德阳公主未必如二小姐所想，何况即便如此，也不排除公主偏就喜欢与二小姐这般性子直爽飒利的姑娘做朋友，二小姐何苦想那么多呢？”岳婉柔劝道。

徐玖迟迟没有说话，确实在思考这样一种假设。

岳婉柔见她差不多快要想通了，提起竹筷往她面前的小碗里夹了些菜，柔声道：“二小姐，先用饭罢，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对策。”

“唔。”徐玖想事情想的出神，听到岳婉柔的话以后本能性的端起了碗，却并不往嘴里送饭，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二小姐。”岳婉柔唤了一声。

徐玖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道：“怎么？”

岳婉柔笑道：“二小姐在想什么？”

一听这话，徐玖放下动都未动过的碗筷，期待的看着岳婉柔，眼睛闪闪发光，“婉柔姐姐，就在方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岳婉柔顺着她的话音问道。

“婉柔姐姐，”徐玖激动道，“你替我去结交德阳公主罢！”

岳婉柔微微摇头，“二小姐的意思我明白，可婉柔只是国公府上的家奴，如何能与公主……”

“婉柔姐姐，”徐玖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打断了岳婉柔的话，她异常平静地道，“我徐玖可以在此起誓，我徐家上下，若有一人视姐姐为家奴，天诛地灭！”

“二小姐……”岳婉柔朱唇微张，不知是被徐玖的誓约吓到了，还是被她话里的浓浓回护之意所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婉柔姐姐，你说你没有亲人了，我国公府上下就是你的亲人，我爹娘自你入府那日便认了你做干女儿，我与大哥大姐从来都当你是我们亲姐妹。你说你是府里买来的丫鬟，那卖身契一直在姐姐手里，大哥几次三番要帮姐姐除了贱籍，是姐姐不愿。你说你是奴仆，可徐家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杂役管事，哪一个说起姐姐时不是满心满眼的敬重，敬重姐姐为人处事张弛有度，敬重姐姐学识才貌万里挑一。”徐玖一股脑的说道。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适合的机会，才会让岳婉柔对他们一大家子误会至今。

岳婉柔笑了，像是初春时雪原上开的第一朵花儿一般，笑容纯净明媚。

“好，”岳婉柔朝徐玖道，“二小姐的请求，婉柔应下了。”

……

姜之珏见徐玖低着个头，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侧耳听了几句，也都是不清不楚的。

“你在那乱叨叨什么呢？”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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