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下了不久，陈曦月和杨雪儿从教室外面进来。

手上提着包子锅贴，橘色的油从薄软的面皮中沁出颜色，一股猪肉大葱的味道在教室里弥漫。

上课铃响了。

陈曦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站站更健康。”

陈曦月的嘴里也在嚼，两边腮帮子高高的鼓起来，一边还在和杨雪儿说说笑笑的。

“你内务扣分了，被子没叠好。”

“我当时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你床上哪里不对，原来是被子角塌下去了一个…”

她又啃了一口包子。嘴张的大，她一口咬穿了馅，汁水四溅。

课桌上，整洁干净，她把书和杂物都收到抽屉里了，好让自己趴的舒服一些。

占易没在教室，身边的座位空了出了，陈曦月啃着包子坐到了她身边，关切地问：“小灵，你咋了，这么累…”

突如其来的声音太清晰，打断了她休息，她不自觉微拧眉头。

别的不说，就说内务方面。

寝室楼每天早上学生去上课后，寝室阿姨都要检查每个寝室的内务整理。

真跟网上说的一样变态，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桌上面不能放东西…

在学校里有校规，班级里面有班规，规矩都写在标牌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女强人刘玉芬偏偏喜欢搞些私设。

因为你昨晚磨牙来着…她在心里吐槽。

陈曦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极为同情地说：“小灵，跟你说个坏消息”

不少中过招的学生都在背地里变着法骂她，

所以，刘玉芬自立了一条独属于高二一班的班规。

但凡内务方面给班集体扣分了的人，罚站一上午，外加一份五百字的检讨。

尹则灵伏在桌上，闭着眼睛。

乌发缠在脸上，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教室里吵闹，她在补觉。

尹则灵动作缓慢地爬起来，搓了几下脸，转头看了一眼外面。

这几天降温，外头细雨飘飘，风刮的窗户框子一阵阵响。

周围的人都安稳的坐着，有的女生腿冷把外套校服脱下来盖在腿上。

只有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高出一截的海拔，有几个人不解地望过来，然后相互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的说…内务扣分了…

她半低着头，在一片安逸的教室里，兀自突兀。

老师还没来，后门发出声响，人们回顾。

她跟着偏头，是占易，身后跟着几个和他玩的不错的男生，都是足球队的人。

早自习下了到第一节课上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早上出寝室没来及得吃饭的人可以趁这个时间去过早，个别喜欢打球的男生也会抽这个时间去球场上过个瘾。

他刚踢完球回来，和这个时节人们的长衣长袖不同，他穿着黑色的短袖，一边的袖子撸到肩头上，露出一段饱满紧致的肌理，脖颈出了细汗，冷白的皮肉像打了冰霜，看着凉，摸起来是热的。

他带着班里的人的视线，坐回座位。

他随意抓起衣服的下摆，搽了几下脸上的汗。

尹则灵的视角从上往下，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他紧实的腹肌，两竖列，还有裤子边露出的黑色的内裤边。

她的目光像被强光刺到一样，迅速转开，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的废弃操场，凉风低吟，卷着那里地面的灰尘。

被短发盖住的耳朵一点点烧起来。

坐在她后排的两个人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幕，捂着嘴暧昧的偷笑。

占易一口气闷完了一瓶矿泉水，瞅了瞅她。“你站着干嘛？”

尹则灵还没说话。

前桌的陈浩转过来。

他和占易都是足球队的，又是室友。

“内务扣分了吧，芬巫婆订的规矩，内务扣分的，要站一上午。”

占易冷冷地说；“什么破规矩。”

陈浩悠悠地调侃道：“那是，我哥的被子是我叠的，垃圾是我收的，妥妥的贵族生活，哪知道我们这些贫民疾苦。”

尹则灵有点讶异地瞥了占易一眼。

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居然让别人帮你整理内务？

陈浩：“啊—”

陈浩的小腿被猛踹了一脚，碰上占易警示的眼神，赶紧出言挽救：“没没没，我开玩笑的。”

“占哥的叠被子的功夫那叫一绝啊，就跟那军队里叠出来的一个样…”

尹则灵笑，唇边的小酒窝陷进去一点，又甜又蜜。

“老师来了，快读书啊—”

靠后门的同学扯着嗓子跟大家通风报信。

众人赶紧立起书本，一本正经地读着今天要上的课文。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

尹则灵翻开课本，跟着念。

垂在身侧的手被抓住了，汗涔涔的，她甩了几下都没甩掉。

手的牵住的地方，受力点往上飘了几分。

她罚站，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陈浩正在喝水，看见他的举动差点噗出来，他咳了两下，叨叨地说：“操，秀恩爱，死得快！”

他转头把眼神调回自己桌上，又喃：“爷们也是真爷们。”

尹则灵扯了几下他的手说：“你坐下来，坐下来呀…”

声调糯糯的，同学读书的声音虽大，他还是听清了。

却佯装没听见地样子，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哈？你说啥？”

尹则灵羞恼的甩开他的手。

占易坏笑着，又牵上，食指勾了勾她的掌心。

她痒得指尖轻颤。

占易：“周日有球赛，来看我。”

他连问号都没用，带一点不容许她拒绝的命令感。

尹则灵也学着他的模样，用另一边的小指掏了一下耳朵，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占易干脆挨到她耳边重复道：“周日球赛，来看我。”

尹则灵赶紧躲开一截，快速回：“好好好，我知道了。”

班里的人心知肚明，压着兴奋在看热闹。

一上午的课程走的很快。

最后一堂课本来是地理课，结果来的竟然是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刘玉芬。

事发突然，尹则灵都来不及让占易坐下。

其他学科的老师上课看见他俩并肩而立，也没多问什么，但刘玉芬不一样，她是班主任。

班长在讲台上帮忙开白板，刘玉芬一双凸起的死鱼眼已经锁定了占易这个目标。

她把手上的教科书慢悠悠地搁在桌上，目露怀疑地冷声问：“占易，你站着干嘛？”

尹则灵想压着声音给他支个招，撒个谎，就说是上节课老师让站的，就行了。

她还没开口。

占易直挺挺对上了刘玉芬的眼睛。

那眼神，看他就像看垃圾。

他是他爸托关系弄进来的，直接从校长那里走后门，年级里的老师都在底下议论过他。成绩差，逃课，着装不整，染发…

表面上虽然没人说，但重点高中的老师都是名校毕业，靠自己的本事走过来的。他们打心底里就瞧不起占易这样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占易不是傻子，他都看得出来。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也不是什么服管的人，他一脸痞相，挑着眉目，吊儿郎当地说：“你上课无聊，我坐着听就睡着了。”

满满的敌意。

陈浩直接听笑了。

占易简直是鞭炮脾气，别说一点就着，就是打火机刚掏出来还没点，他都能自己着…

他话一出，刘玉芬的神情变了。

教室里面静的可怕。

几秒钟之后。

书摔在地上，纸页破碎的声音刺着众人的耳膜。

“滚出去，滚到走廊去！”

尹则灵胸口闷窒，垂着脑袋，看到他径直出了教室。

靠近走廊的一排窗户，玻璃窗下面一半贴着磨砂纸，他的身影从上面的透明玻璃一掠而过，隔得这么远，尹则灵看见了他鼓起的咬肌…

教室里人人都低着头看书。

刘玉芬又看了看尹则灵，她胸脯微微起伏，看来是气得不轻。

“尹则灵，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十一月的这天，正午没有太阳，天很阴，云层稀薄。

他仰坐在天台的休息架上抽烟。

焦油的味道格外冲人，从鼻腔吸进去到咽喉再到深肺，一口气吐出来。

妈的，还是不解气。

“吱—呀—”

上天台的门是木头的，门上打的黄白油漆，壳子干裂的七零八落。

刘雨露穿了一条不合时节的碎花裙，自膝盖往下是一截细白的小腿，唇上亮晶晶的，抹的艳粉色的唇蜜，黑色的眼线在眼尾拖出一个勾。

犀利的艳丽，莫名刻薄又有攻击性。

她坐在占易身边，距离很近，手撑在钢筋架上，指尖已经触到了他牛仔裤的布料。

“你抽烟好帅哦。”调子故意拧七拧八的，软绵绵听的人心痒。

像是故意拒绝。

她说完烟，占易就把指间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地，起身离开。

刘雨露：“哎，告诉你件事情。”

他一字也没兴趣听，脚步未停。

刘雨露急急地说：“尹则灵。”

他顿了顿。

刘雨露笑。

“我是她表姐。”

占易转身了，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冷得让人打哆嗦。

刘雨露迎难而上。

“贴吧上，你们那么多照片，我随便抽一张给她妈看，你猜猜会是什么反应。”

她脸上的笑，很贱，观察欣赏着他的反应。

占易面露不善，怒视着她道：“你说一个试试，老子弄死你。”

“哈哈哈哈…”

刘雨露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开怀。

他这个反应反而说明了，他在乎。

他害怕自己会给尹则灵添麻烦。

刘雨露翘着二郎腿，脚尖一荡一荡。

她举着手机，中指食指捏着晃了晃说：“周日晚上，跟我约个会，这事我保证不说…”

昨晚寝室里，有室友在磨牙，她睡眠又浅。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不合的部分在相互啃咬，尖锐骇人，她根本睡不着。

一旦被查到，寝室楼下的公示板上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丢人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是，刘玉芬看重班级名誉，每个月学校评选文明班级，看的就是内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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