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郎不必忧心，她自会好。”

见泠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苏仲辛也不再多言，而是握着她的手请求道：“娘子，那我求你两件事可好？”

“好了，去把娘叫起来，一起吃面，晚点我和你一起去雍州城。”

“娘子想去雍州城？”

“何事？”

某日，苏仲辛醒来见泠月不见，忙起身去找，见她在厨房下面，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絮语：“娘子怎起得这般早？”

泠月往面里打过一个鸡蛋，嗔怪道：“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生辰？”

苏仲辛头靠着泠月肩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手下的身躯有略微抖动，他心疼道，“娘子莫急，非我疑你，我是见娘吃下鲛甲当天夜里就好了，心中喜悦但又怕你有损伤，毕竟看上去你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我就去找了古籍，并没看到鲛甲有起死回生之效，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娘子就如此厚待于我，我苏仲辛何德何能。”

鲛人心间有三滴精血，入药可医死人骨，还有一句话，他不敢去想，精血尽，鲛人亡。

泠月环抱住他，头枕在他肩上，并不回话，只是喃喃叫着：“苏郎。”

一对新人穿着吉服对着主座上的红衣老太跪拜奉茶，老太颤着手噙着泪将二人扶起，嘴里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要和睦长久得恩爱下去。”

新人被扶起，各自对拜后苏仲辛入了洞房，二人入座后，苏仲辛并没有急着掀开新娘的盖头，而是站在床前，看着眼前红衣艳艳的人，像是又回到那夜微凉的海滩，天光浑噩中一睁眼就看到身旁清雅绝俗的少女。

他顿了一下，轻轻开口：“泠月，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是一个一无所有又身无长物的凡人，文不成武不就，”他改了口，“这些话是很无聊，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说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泠月，明日起我们就搬去南海边住吧，这几日我在那边央人盖了个屋子，我们和娘搬过去，铺子你也不用担心，已经找到了人来看管。”

苏家很热闹，张灯结彩，大红灯笼红毯铺了三里，院内却冷清的很。

红烛对照，青丝成双，一夜婉转。

某日，苏家搬去了南海边，二人恩爱有加，一晃三年。

“我去找道医。”

“那为何岳母大人不来我们婚宴？”

“她受伤了不便出面。”

“若我死，不必再救我。”泠月脸色瞬沉，苏仲辛还是咬着牙说出第二个请求，“我们不要孩子。”

“苏郎何出此言？”

“嗯，好久没去了，想尝尝那的糖葫芦。”

“好，我们待会就去。”

吃完面，苏仲辛就带着泠月回了衮州城。二人照例在集市上逛着，天气热，苏仲辛拿出汗巾不时得给泠月擦着汗，打着扇，惹得周边人都称赞他两恩爱，也有目光从远处瞧来。

“哎，你看，那就是苏家公子娶的娘子，长得真的好美啊，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人呢。”

“美是美了些，可惜就是不能生，都三年了也没见个动静。”

“苏家大娘能不急麽？苏家可只剩苏仲辛这个独苗苗了啊，就不能再娶个小妾留下个孩子？”

“不知道哟，他们连香料铺子都不要了说是搬去了海边，以前我娘还和苏家大娘交好，上一次见面还是一年前，苏家大娘好像也不急这事。”

“今日算是见到真正的美人了，我们快回去吧，哎，自从苏家大娘不在铺里，他家的香料都不似往前浓稠了。”

泠月听到了远处的嬉笑声，当做充耳未闻继续吃着口中糖葫芦，伸手夺过苏仲辛手中团扇给他扇着，二人直逛到日头落山，才从了海边小屋。

镜外的余杳暗自揪心起来，看这情形，南海发生的事情走向与原著有出入。她庆幸泠月不会被抛弃，可又开始担忧她为什么会被镇压？

正烦心之际，沈宴捏了捏她的手，她回过神，装作没看到他关怀的眼神，冲他一点头，继续往水镜看去。

夜里，泠月躺在苏仲辛怀里，问：“苏郎，你我成婚三载，可会觉得无趣？”

“哪里的话，我天天欢喜的紧呢。”

泠月指尖轻抚他胸，声如平常：“没有孩子，苏郎可会觉得遗憾？”

苏仲辛静默片刻，笑了出来：“娘子，可是在集市上听到些什么闲言碎语，勿要理会。仲辛一生有你一人足矣，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我也并非不是不能生孩子。”

苏仲辛紧张起来，他握住她的手：“不要，我不想你冒险！就算古籍有误，鲛人可与凡人生子，那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

泠月背过身去，这是人妖结合无法解的问题。凡人寿命短暂，死后即入轮回，除非用诡术强行将他留下，可他不愿意，她也不愿意找他的转世。

想到他会死会变成飞灰，她止不住颤抖，心情激荡之下，双腿不可控得变回鱼尾，眼眸也变回蓝色。

苏仲辛见状熊抱住她，不断轻拍她背：“泠月，别怕。就算我死了还会有来世，就算我变了模样没了记忆我还是会爱上你的。”

见她还是在翻滚，身上冰凉如铁，他用被子往她腿上一蒙，抱起她冲出了房门来到南海。

一入海，泠月恢复了人身，她拥着苏仲辛，二人躺在海滩上，月色朦胧间好像时光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光。

那时二人也是像这般，或坐或躺，时而静默，时而交谈，海水会涨出来为二人濯足，鱼儿会跃出水面听二人说话。从天南聊到地北，从人间聊到妖届，述说自己的苦恼和故事。苏仲辛还常常会偷偷看泠月，再下一个三日为她带来画像或是小零嘴。此时，二人并躺一处，手牵着手，相对无言。

冷月西沉的时候，泠月虚虚开口：“苏郎，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身世。”

苏仲辛侧过头，静静得听她往下讲。

“我母亲就沉睡在北溟海，顺利的话还要百年才能醒来。”她的声音飘在浩瀚的水边有种破碎之感，“因为和我父亲打架受的伤才一直沉睡至今，大概有五百来年了。”

苏仲辛震惊，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十指交缠，泠月继续往下说：“三百年前，他得道飞升了，飞升就飞升吧，可他却想杀了我娘和我，给他的道途清除因果。我娘自是不愿，被他打伤，我当下立誓与他再无瓜葛，趁他挑我龙筋之时，我一剑捅了他。”

她垂眼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好像那上面还沾着当年血迹一般，她将它按住自己的腹部，那里，空空如也。

“一开始与你约定的三日之约也是因为我要疗伤。”她自嘲道，“我父亲是应龙，母亲是上古南海国后裔，我本可以好好修炼之后化身成龙……”

她没有再说下去，没有意义了。当年恩怨早已随风，现如今，自己灵力也已强过母亲盛年之时，只是，她有点，想她了，那个易怒又偏执的母亲。她算了算时间，也是到了给她疗伤的时候了。

苏仲辛紧紧抱着她不断亲吻她发丝，眼泪淹没在潮汐中。

泠月不再说话，只是凝着沉沉暗夜，无声笑意在眼中荡漾开来，她想起母亲沉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泠月，你是爱的结晶，为娘很庆幸有你，待我沉睡之后你别待在北溟海，你回南海去。莫要叫人诓骗了去。”

脚下是自己的故土，往北三万里，母亲正在等自己归家，眼前是自己的爱人，身后亦是自己的家，泠月转过头，轻声说道：“苏郎，我想回北溟海一趟，等过几天我再回来，你等我。”

苏仲辛捧着她的脸，印下一吻：“好，我等你。”

泠月跃身入海，水镜一片空白，等到再有画面之时，泠月已经从海中归来，海边小屋内却没了等待她的身影。

被风吹得呼啦作响的屋内，桌椅蒙尘，灶台冷彻，两具尸体倒在一起，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苏仲辛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娘子，初次见面，那天你给的是精血化成的丹药吧。”

他伸出手缓缓得拉开了盖头，痴迷得看着化红妆的泠月，今夜的她格外美，甚至比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还美。他喉头滚动，珍重又小心的唤道：“娘子。”

泠月巧笑嫣然：“苏郎不必为我太过忧心，我并非是普通鲛人，我母亲是古南国后裔，灵力与应龙相当，我母亲还将灵力输了大半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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