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使节尴尬笑道：“自然是要留下的，后日会由文先生和培南再加一行队伍护送姑娘去昌平。”

苏云飞点点头，对文先生道：“那后日辰时我在城门外等你们。”

程肖齐神情顿时垮下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两国之争寸步不让，想要占以优势的昌平松一松拳头难上加难。就算如此，他还是期望苏云飞能为炎陵说几句话。

苏云飞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再说了，白泽也并非不留余地，他不是开出条件了么，黎峥和西南关，你们二选一。”

文先生点点头称好。

苏云飞停住脚步，道：“如果是几个月前你对我说这番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炎陵存亡于我无关。但是现在我确实有在斟酌，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肖齐知道几个月前苏云飞大底心里恨着黎峥，所以有所迁怒。那么长时间过去气消了，也就于心不忍了。

苏云飞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道：“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些人，这些人的存在让我犹豫，让我无法彻底割舍，所以他们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但我觉得，白泽不会因为我的建议放弃自己的目标，一个武功奇高的人得需要花多少耐心和工夫才能有练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呢？又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丰功伟绩，扩土开疆？”

程肖齐与她并行，还是那副轻佻不羁的模样，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云妹妹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还有，你真的要去昌平见白帝？”最后一句他是压低声音问的。

苏云飞回答：“是。”

程肖齐突然认真道：“白帝让你去，想必是十分看重你的，我知道自己不该说，但还是请你斟酌一下，为我们炎陵国和人民争取一点利益，可以吗？”

苏云飞笑道：“方才公主殿下口口声声说要去和亲，我瞧着脸上神情并非大义凛然，反倒是急不可待，难道是早对白泽陛下芳心暗许，所以连我去见一见都要吃醋阻拦么？”

她说这话完全是瞎蒙的，反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心本就多疑，总能有点效果。

又继而道：“方才我不答应军队护送也有自己的考量，本来是以诗会友，若把两个人的事情上升到两个国家的事，白泽陛下未必愿意见我，所以我才打算单独前往，并见机行事。”

对面林少君冷哼一声，没说话。

苏云飞失笑，“你认为白泽会任我呼来喝去吗？”

程肖齐叹气，“我自然知道机会渺茫，但倘若他看重你，一定会听进你的话，不是么？”

那驿馆乃是炎陵专门为接待外邦使臣所设，苏云飞觉得自己要是去了岂非太拉仇恨，于是道：“曾大人不留下继续谈判了么？”

苏云飞但笑不语，她暗中观察众人的反应，见一时没人出声反对，说明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宴会结束时曾使节连忙过来示好，问苏云飞要不要搬去他们专门下榻的驿馆，方便后日一同启辰离开。

苏云飞转脸看见旁边臭着脸的培南，道：“你是不愿送我回昌平，还是因为我胜你感到不快？”

培南瞪了她一眼，和林少君双双转身离开。

程肖齐不可置信道：“你忍心让殿下去昌平做质子？”

“那就西南关好了。”两人徐徐往城门方向去，苏云飞道，“左右炎陵这么大的疆土，顶多损失一些面积，灭国还不至于。”

程肖齐看着苏云飞的背影，陡然觉得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苏云飞，“你也是炎陵国人，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苏云飞抬头看他一眼，道：“我见白泽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只是想了一庄心愿。如果他人不错，我想我会和他成为朋友，替炎陵美言几句并无不可。”

闻言，程肖齐连忙抱拳，郑重其事道：“那就多谢云姑娘了。”

苏云飞摆手，道：“不必高兴太早，倘若我和他话不投机，那炎陵就自求多福吧。”

后面传来一连串听起来像要赶着投胎似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跑到苏云飞面前，发出尖细的声音道：“云姑娘，陛下有请。”

苏云飞从不远处秦邈邈的身上收回目光，黎清找她在意料之中。

程肖齐对她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她点点头，随小太监往回走。

小太监带她去的不是先前的罗华殿，而是通过一处长廊来到花园，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到尽头，苏云飞看见黎清和黎峥坐在亭中，守卫侍女都被屏退到十丈开外。

引路到这里，小太监自觉地退开，苏云飞抬脚独自往亭子去，走到亭外拱手行礼道：“草民见过陛下、亲王殿下。”

黎清目光从棋盘上一开，转头看向苏云飞，脸上的表情算得上温和，道：“方才在罗华殿，满朝文武皆下跪参拜，你为何不跪朕？现在见了朕又为何不跪？”

苏云飞本以为这茬已经过去来，没想到黎清还会翻旧账，饶是她再解释得天花乱坠，不跪君王也是大忌。黎黎清还能这样和颜悦色问她，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苏云飞不是没眼色的人，让她下跪心里多少有点抵触，可眼下为免节外生枝只好妥协单膝跪地，道：“草民参见陛下、亲王殿下。”

没想到黎清却不依不饶，道：“向君王参拜需双膝跪地。”

“皇兄。”黎峥皱眉低喊一声。

若说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一国之主，苏云飞心里没有一点畏惧那是不可能的，她心里知道黎清这是有意要杀她威风。罢了，小女子能屈能伸，待来日她离开京城看他能耐我何。

思及此苏云飞就要放下另一个膝盖，突然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手臂被人抓住，一股力道将她拉站起身。

黎峥放下手，转身回到亭子中，道：“过来坐吧。”

苏云飞弄不清这兄弟俩啥意思，没有动。

只听黎清对黎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就知道你舍不得。”

黎峥站在亭子里，看着苏云飞，想起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口是心非、阳奉阴违的模样，此番倒是规规矩矩了。

苏云飞也不计较，抬脚往外走，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一看，是程肖齐。

最后一句‘见机行事’完全是为了应付黎清。

培南打击道：“别想得太美，我师傅怎会上你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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