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菱呢，虽是幽诺水嫡亲的哥哥，但比战飞天这个认来的爹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见面，他就给幽诺水不停地讲各种笑话。跟他来的随侍还有幽诺水身边的弟子，都笑得人仰马翻肚子痛，可幽诺水就是无动于衷，脸就像被冰冻住了。

“小诺，你能笑笑吗？”多菱说着会去挠幽诺水的痒痒。可是，无论怎么逗她都没反应。应当是到达无极之境后，挠痒痒一类的把戏对她也不起什么作用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惊异于眼前的场景——死亡，竟然也可以这么美艳！只不过，是凄美！

“羽哥哥……”幽诺水在闪动的点点荧光中竟然看到了羽雀风的笑，还有那深深潭水般的双眸。

“唉，是哥哥不好。要不我把这天下让给你，你当皇帝开心两天？”多菱试探地看着幽诺水，依然没有反应。也是，她已经是无极之境了，又是八派之首天乾派的掌门，哪里还能稀罕区区一个皇位。

幽诺水轻轻摩挲着羽雀风的脸，每分每寸每个角落都留恋无比。这里，曾经有过牵动自己心绪的一切表情，虽细微，却个个令人动魄。滑落肩膀，顺着胳膊落到手上。凝脂玉琢的一双灵手，现在，再也做不出任何令人惊喜的东西了。最终，毫无目的的目光落到虎口上，那排齿痕竟然没了。应该是被他设法抹去了，不愿记住的，留着何用。或许，都是她自己多情，他并未对她动过心。他若在意，会叫她杀了他吗？

刚才，他步步紧逼，不断提刀，为的就是逼着她出手。

而后，她回过头去，闭上眼睛，朝着羽雀风指点了几下。手落，羽雀风若雪人灼了烈日，外形渐渐塌化，起伏慢慢平缓，轮廓徐徐消减。一滩蓝色的液体，晶莹着的光若眨着的眼睛。

幽诺水落寞地看着怀里的羽雀风，许久才毫无血色道：“都死了，还不能留个全的，好歹是个念想……”

“不可，绝不可！留着只会贻害一方。”南郭方不停地摇着头。

“掌门，请决断！”在场所有的弟子长老一众人都跪下来，以头抢地。

“掌门……”

朝会，一个接一个的奏章。环顾大殿之下，再也见不到那个极其想见的身影。她又看向自己的手，依然不敢相信就是这双手杀了他。

“掌门，掌门……”一旁负责值守的弟子轻轻叫了几声幽诺水。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到底几日……究竟多少时日过去了……

“我……我……”

看来，是留不住了！

见幽诺水不是呆就是傻，战飞天只能唉着声叹着气，摇摇头走了。不过，过段时间，她还会照旧来。

自从羽雀风不在了，战飞天和多菱来过多次。

“闺女，羽雀风那老小子也没什么好。你看，你都已经和木晚吟成亲这么久了，为什么心里还装着别人呢。以前当爹的不管，你思慕多少男子都没关系，但是现在毕竟成亲了，你不能辜负人家。我看木晚吟这孩子不错，比羽雀风那老小子强多了。你该收收心了，朝三暮四，脚踩两只船可不行，即使，那船是条沉船。”战飞天这种语重心长的话说的可真不少，但幽诺水连一个心不在焉都吝啬，不愿给。

他也解不了幽诺水心中的苦闷忧愁，无计可施。不过也和战飞天一样，徒劳地来，徒劳地走。

夜，暗，窗口，纱缥帘缈！一瓶湖蓝色的液体浮在一汪黑蓝色的天空中，眨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晶莹。

一汪黑蓝之中，一只手轻轻晃动瓶子，瓶内的液体旖旎旋转，婀娜徘徊。

“羽哥哥……”幽诺水又看到了羽雀风的笑容，还有那深深潭水般的双眸，不禁又回想起将湖蓝色收入瓶内的那刻，心情直到此刻也从未改变。

莫非，此生就只能对着瓶子空余思念了。

“小诺！”木晚吟托着碗走了进来。

“木哥哥……”幽诺水忙收起瓶子。

动作还是慢了些，那瓶子还是落入了木晚吟的眼内。木晚吟端着碗来到幽诺水面前，微微笑着道：“喝点粥吧，最近胃口都不佳！”说着，他用调羹舀了一小口送到幽诺水嘴边。

屋内烛光摇曳，窗边月影摇移。那似深深潭水的双眸，潜泳在柔乱的光影之中。

“羽哥哥！”幽诺水一下抱住木晚吟，仰头轻轻亲上了木晚吟的眼睛。

木晚吟手中的碗勺啪的一声落地，未被享用的粥散落一地。

这双眼，似乎能通联着她与羽雀风，让她感觉羽雀风依然还在。时间很长很长，她才不舍地离开，转身往外走去。

木晚吟看着幽诺水离去的地方，喃喃自语道：“现在，她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来到屋外院内，一声鹤唳划破天际。

“玉棋！”幽诺水朝着天上大叫一声。

一只鹤飘然而落，美若三月扬州。

“玉棋！”幽诺水朝鹤伸出手去。鹤低下头，热烈地迎接着伸来的手。

抚摸良久，幽诺水幽幽道：“你想他吗？”

鹤长啸一声，扭着脖子摇了摇头。

幽诺水有些惊诧，玉棋一向死黏着羽雀风，恨不得长在他身上，怎么会不想羽雀风。

鹤盯着幽诺水看了看，而后伸头朝着幽诺水腰间一啄，拽出一个小瓶子来。

幽诺水紧张地看着鹤：“玉棋，你做什么！”

鹤扬起头，作势要摔瓶子。

“住手，那可是羽哥哥！”幽诺水急了眼，上去就抢瓶子。

鹤狡黠地一叫，抛起瓶子，绕过幽诺水又接住瓶子。

“玉棋，还我！”幽诺水一转身又去抓鹤。

鹤猛地一偏头，正好躲过幽诺水的手。

“你不想见羽哥哥了！”幽诺水甚是着急，又是一扑正好抱住鹤。

“终于耐不住性子肯投怀送抱了。”鹤竟然开口说话了。

幽诺水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鹤。

“呵呵呵……”鹤的身形笑着变淡，而后化成烟雾，待烟雾散去，一个人露了出来。

“怎么是你！”幽诺水像是忽地发现抱住仙人掌一般，忙松开手。

“怎么，不想我？”来人掂了掂手里的瓶子。

“月如素！玉棋呢？你干嘛装作玉棋？”幽诺水一把抢回瓶子收好，质问眼前的人。

“玉棋？死了！”月如素说得干净利落。

幽诺水不敢相信：“死了？怎么死的？”

月如素扬扬脖子，撇嘴道：“我杀的！”

“什么！”幽诺水先是怔住，而后怒不可遏，“你为什么杀它！”

月如素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不杀它，它就要杀你！”

幽诺水压根不信月如素的鬼话：“你胡说什么，玉棋可是我的坐骑，它才不会呢！”

“你的坐骑？”月如素不禁轻蔑地撇撇嘴，晃了晃头，“你的情敌吧！”

“你……”幽诺水抬手就要打。

月如素慌忙躲闪，对付幽诺水他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快躲快闪。待拉开安全距离后，他才开口分辨：“哎，你可别不识好歹！你杀了它的心上人羽雀风，它可是要把你碎尸万段的。这么个祸害，我可不敢留在你身边。”

“你……”幽诺水又想打，月如素又跳出去老远。

“你好心当驴肝肺！”月如素吓得躲在一丛高高的灌木之后。

幽诺水也明白，羽雀风死了，玉棋肯定对她恨之入骨。杀幽诺水，玉棋肯定是杀不了，它性子倔强刚烈，让这种性子的它活在世上日日对着情敌仇人，却无法复仇，并非什么好事。

见幽诺水平静了下来，月如素才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之后走出来。

幽诺水背过身去，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月如素嬉皮笑脸地慢慢移到幽诺水身后，小声道：“孩子他娘……”

幽诺水猛地回过头，怒视着月如素。

月如素吓得忙后撤，嬉皮笑脸收敛成贱兮兮的惧怕：“你别生气……”

“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幽诺水作势要走。

月如素忙追上两步，说道：“我是来救羽雀风的。”

幽诺水停下脚步，半转头问：“真的？”

月如素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只要回到圣境，圣君圣主便可随心所欲。”

“圣境！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幽诺水不禁高兴起来。

见幽诺水这般，月如素心底止不住地泛出醋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也不谢谢我？”

“谢，当然要谢！”幽诺水只顾着高兴，谢得心不在焉，“我安排好派内的事就走。”

“哎，哎……”月如素追着幽诺水，“你得带着我。”

“自然要带，要不我怎知该如何做？”幽诺水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做离开前的准备。刚走了几步，她又拐了回来。

月如素嬉皮笑脸地迎了过去，问道：“想我了？舍不得离开我了？”

幽诺水一巴掌扇了过去，说道：“我是想问，羽哥哥体内的夜风麒麟残片要如何处理？”

“有我，自不必担心这个。”月如素捂着红肿的脸，整个人丧气十足。

“好！”幽诺水转过身又风风火火往回走去。

月如素揉着脸，委屈道：“一提羽雀风你就浑身是劲儿，我呢，不过是一块垫脚石，有用就朝死里踩，没用就一脚踢开！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了？”说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头刚一摇，便扯到红肿的脸颊，吃痛得忙停住。

“掌门，仅仅杀了他还不可，他可是不死不老之身，特异得很。”看着幽诺水抱着渐渐冷去的羽雀风，南郭方在一旁忍住悲痛提醒她。

幽诺水忙回过神儿，继续眼前的朝会。

朝会后，依然是各种派内事务，还有巡视照料天下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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