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撒落着二层大厅的光，一步踏出去就是豁然开朗。

俞眠婴就站在走廊出口的一边，听见声音传来，他向走廊深处看去。

粉色向来是公主的颜色，顾赟秀却穿得像是一名女王。

正如俞眠婴一套粉色西装，却掩盖不住通身的男人味，将粉色真正穿出了血液被稀释的感觉。

一道高挑的身影一步步从昏黄的光芒尽头走来，又一点点踏入明亮之中。

礼裙是高领无袖的款式，外面有层叠的轻纱闪着粉色的亮芒，绸缎一样光亮的布料横在腰间，腰封一样拢住顾赟秀杨柳般纤细的腰肢。若只看这样还算保守，但顾赟秀一旦走开，笔直的双腿就会迈出侧边开衩的裙摆，而只要她一转身，就又会让人得见一片白皙的美背。

这一幕便顿时撕裂了粉白色本该有的天真纯情，露出成人的性丨感和诱丨惑。

但这诱惑又不下流，反而被禁锢在禁欲的牢笼中，更显其高贵不俗。

黑发如瀑，肤白似雪。

上了妆之后就更显其精致柔美，像是施施然从古典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人儿。

但她同时也拥有不似古典美人的高挑与行走之间的洒脱。即便她走来的步伐看似缓慢，长裙却迎风般洒在身后；即便她眉眼微挑状似含情，眼神却深邃犀利刺人眼球。

Holly：好，我现在出去。

顾赟秀回复俞眠婴的消息后，先看了一眼Tina。见Tina现在还在打鸡血一样地对着自己的本子写写画画，顾赟秀就没有打扰她，悄悄出了更衣室，然后合上了门。

更衣室外有一段走廊，连接的是二层大厅，进入大厅之后还要下一层楼才能到舞会的室内区。

Maine：我到了。在更衣室外面等你。

Tina不愧为一位鬼才设计师。

她盘起了顾赟秀乌漆的长发，露出她修长洁白的脖颈，却在顾赟秀脸颊一侧留下一束黑发，修饰她过于锋芒毕露的眉眼，而让顾赟秀的外貌得以与这一袭略显性感却不失纯洁的粉白礼裙相得益彰。

顾赟秀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舞会低微音乐地衬托下愈发明显，她走得不快，却一步一步地几乎要踏到人心尖上去似的。

舞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所以二层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音乐隔着墙壁和楼层朦朦胧胧地传来，没有歌词，只是旋律，听不太清楚，给人一种上世纪胶片电影般的迷离质感。

没得就暧丨昧了许多。

光线一层层地从脚踝至上照亮对方，直到俞眠婴看到来人的脸，眼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惊艳。

顾赟秀有着极具东方特色的外表。

除此之外，顾赟秀身上还有一套粉色珍珠首饰，镶嵌在玫瑰金的链子里，压下了裙上轻纱飘飘欲仙的感觉，更显其庄重贵气。

几步距离，顾赟秀已经站在了俞眠婴身边。俞眠婴比他高出十公分左右，两人只是身着同色系的礼服，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却融洽得厉害，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颜值身材双高且品味极佳的热恋中的情侣。

俞眠婴眼中的惊艳已经全然散去，他似乎神色如常，称赞道：“比我想象得要好看许多。”

“谢谢。”

俞眠婴说：“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越来越愉快的。”

顾赟秀表情冷淡，却不无笃定地说：“在你找上我的时候就该这么认为了。”

俞眠婴笑了，很是欣赏她这一份自信。他没再说废话，而是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又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钢笔，一同递给顾赟秀：“签吧。你总不会到这个时候还要反悔吧。”

顾赟秀说：“当然。”

她衬着一边的立柱签好名字，又把两份合同和钢笔都还给俞眠婴，说：“你先收着，我现在没地方放。舞会结束后再给我。”

俞眠婴很爽快：“好。”

俞眠婴把合同折好放在身上，又开始打量顾赟秀。

顾赟秀即便被这双能使人心生畏惧的眼睛盯着也依旧面无表情，做好了一个合作对象的工作，任由出钱的甲方打量她。

俞眠婴看了半晌，“啧”了一声，说：“我觉得你应该多笑一笑，这样的表情太过冷淡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是吗？”

顾赟秀依言露出一个微笑。

俞眠婴的标准很严格，他仔细观察着顾赟秀的表情，又说：“不不不，不用那么开心，微笑就好，稍微冷淡些的。”

顾赟秀控制表情的功力也是极佳，俞眠婴话音刚落她就调整到了相应的表情。

她看着俞眠婴，微微启唇，说：“这样吗？”

俞眠婴单手撑着下巴，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下一秒顾赟秀就恢复了面无表情：“我记住了。”

她动作之快堪比变脸，本来还在思考的俞眠婴被这么打了个岔，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我倒也听到过你‘自发性面瘫’的传闻，没想到竟然这么夸张？”

顾赟秀点头，完全不否认这一点，说：“罗莎琳德的‘商人’都讲究务实。”

俞眠婴耸耸肩：“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不过我不否认在这一条传言里，你的同学还是相当务实的。”

自发性面瘫患者和商学院小天使一样，一直是顾赟秀的名字前常有的头衔。

什么是自发性面瘫？

注意，这不是现在通用的医学术语，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是。

只不过是商学院的吃瓜学霸们自发给顾赟秀诊治出来并自命名的“疾病”名称。

自发性面瘫具体解释大致为：因患者笑点、泪点等情感认识门槛极高，导致患者面部表情稀缺，症状特征类似面部表情肌群运动功能障碍。与普通面神经瘫痪患者不同的是，自发性面瘫患者能自由控制面部肌群，只是他们无必要或不爱控制而经常性保持面无表情而已。

诊断结果：无需药物或手术治疗，一般不会自愈，不会恶化，不影响正常生活。

瞧瞧，这通篇瞎编乱造到医学生都无法解释却又不明觉厉十分贴切的解释，怎么可能不是出自这一群“务实”的未来“商人”呢？

俞眠婴之前在调查顾赟秀的时候，就相当在意这一点，并有些担心顾赟秀这种性格特征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

这时亲眼一看，顾赟秀果然已经“病入膏肓”，难得是一个面对他还能保持面无表情的人。

但是顾赟秀“自由控制面部肌群”的能力还是让俞眠婴十分惊喜的，最后一点担忧也就随之消失殆尽了。

言归正传。

俞眠婴笑过之后，看着他刚刚“表演”完毕的合作对象还是在思考些什么。

顾赟秀刚要问“有什么不对”，就听俞眠婴说：“我知道了！”

“怎么了？”

“整个格利克曼大学都知道你不爱有表情了，你要是在和我合作期间一直保持微笑也不太正常……这样吧，”俞眠婴说，“平常的时候你还保持自己的习惯，但在看向我时需要笑一笑，能做到吗？”

顾赟秀对着俞眠婴笑了一下，就跟美人画上活过来的佳人一般，灵动迷人：“简单。”

俞眠婴这回满意了。

总裁大人曲起他的胳膊，示意合作对象挎上他的臂弯。

合作对象对总裁大人言听计从，柔荑般的胳膊轻轻挎在总裁坚实的臂膀上，跟着总裁下楼到舞会中去。

舞会分为室外和室内两部分，都有舞池，音乐是同步的。

现在已经是十月中了，格利克曼州的晚上已经有些凉意。所以总裁大人出于对合作对象的体贴，并不准备往室外去。

当然，这位总裁大人并不是一个□□的人，所以作出最终决定之前，他还是征求了合作对象的意见。

总裁大人的表情柔情款款，正如他的声音，温柔体贴到好像怕声音一大就会惊碎了他的合作对象一般：“我们就留在室内吧，赟秀？”

他的合作对象同样温柔体贴，她看着总裁大人的眼睛，笑得甜美又柔和：“都听你的，亲爱的。”

俞眠婴听一贯面无表情言简意赅的人这么说，差点撑不住柔情款款的表情。他小声问顾赟秀：“你这是跟谁学的称呼？”

合作条款里确实有要求他们要在公开场合使用亲昵的称呼，但余眠婴没想到顾赟秀竟然如此适应良好，比他还更进一步。

“Tina，”顾赟秀又问，“要换一个吗？还有宝贝儿，甜心等等，或者跟你称呼我一样，只叫眠婴？婴婴就算了，我叫不出口，估计你也听不下去。”

Tina啊……

俞眠婴调查过顾赟秀，当然知道她身边Tina这个人。

俞眠婴抹了一把脸，他现在一点也不意外顾赟秀这样称呼他了，甚至还有些庆幸顾赟秀用的是“亲爱的”，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他说：“是。暂时不用换了，这个听着舒服。”

“好，亲爱的。”

俞眠婴的适应能力何其强悍，不过两句话光景就习惯了被人叫做“亲爱的”了。

俞眠婴之前的调侃一语成谶，他们两个人到现在才下楼，和压轴出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这时候跳舞的人已经不多了，参加舞会的人员大多都在舞池旁三五成群地聊天。还有一部分在左顾右盼地找人，有找商学院小天使顾赟秀的，也有仍惦记着上午演讲的嘉宾的。找前者的人中不乏女孩，同样，搜寻后者的人中也不缺男生。

一定会参加舞会的志愿者兼平常就能看见的顾赟秀就先不用说了。

今日校友会的演讲嘉宾不下十个，可备受关注的却只有一个俞眠婴。院长暗示过他们这些日理万机的名人也有可能出席，今日的舞会可不就是火爆非常。参与者大多都在不死心地等待俞眠婴出现，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提前离场的人。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学生们殷切的目光里，顾赟秀和俞眠婴相携，从旋转的宽阔楼梯上往下走。

这两个的外貌都过分杰出，使得这一幕也就像电影中的场景一样。

楼梯上没有旁人，而楼梯下却有无数人正看向他们这边。他们目光各色，有惊讶、有惊喜、也有赞叹。

时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调慢了些，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俞眠婴在顾赟秀挎在他肘间的手上轻拍的动作，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顾赟秀见状勾起微笑弧度的唇角。

一时间，仿佛为了应景一般。舞池轻柔的音乐骤大。

——宛若某种具现化的震撼。

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口，玲珑鼻。

此刻是晚上八点左右，格利克曼的天色已经没那么亮了。

而室内就更是如此，走廊中即便开着灯也有一种昏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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