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皇后真是瘦了不少。”宁贵人坐在窗户下，低声说道。

顾倩倩的手指轻轻拨了下茶盖，淡淡说道：“是瘦了，八阿哥这事旁人劝也没用，得她自己走出来才能行。”

这阵子八阿哥一死，原本投靠向富察家的官员便有蠢蠢欲动，不少人对乌拉那拉家悄悄示好，这人固然不值得争取，可是若是继续纵容这种情况下去，那就有麻烦了。

乌拉那拉家这年崛起得迅速，本就成为富察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看着乌拉那拉氏越发昌盛，迟早富察家会有大难。

可不是。宁贵人很是赞同，但皇后看着是温婉端庄，可是骨子里却是十足倔强自负的人，而且这回这么大的事，恐怕就是太后劝说，她也未必会听。

“查到些事情。”宋集安跟上去，进书房将门带上。

书房里时刻点着炭火，门关上后，便感觉热烘烘的，傅恒取下身上的狐裘，随手放在一旁，拉开椅子坐下后，对宋集安说道：“从头说起。”

“是。”宋集安点了下头，知道这件事的厉害。

说没被人下过手，那是不可能的。

个进宫前好好的人，进宫后突然就出事，难不成是紫禁城的风水有问题不成？

不为别的，就为贵妃娘娘这年的照拂，宁贵人不管怎样也得提醒这么句。

在他走后, 小宫女们才敢告诉顾倩倩, 乾隆来过。

“来过？几时来的？”顾倩倩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惊讶，刚刚她处理那么多事情，没被乾隆听见不该说的话吧。

“就在娘娘说龙华寺的时候。”小宫女说道。

乾隆神『色』复杂, 他深深地看顾倩倩的背影一眼，没走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本宫明白。”顾倩倩微微颔首，狗急了还跳墙，无论是皇后还是富察家，这日子肯定都少不搞小动作，她早就有所安排。

“查到了？”傅恒大步匆匆地边往书房走去边对旁边的宋集安问道。

即便张灯结彩，也是收着的，人人脸上的容都不敢放开, 生怕不小心触了万岁爷的霉头。

十二月底, 八阿哥办葬礼，乾隆对皇后虽然已经失望, 可对八阿哥却始终抱着慈父之心，尤其是八阿哥一走，更是叫他想起二阿哥永琏来。因此八阿哥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礼部为此险些跑断了腿, 最后丧仪一切从优，远高于一般阿哥夭折的标准，谥号是悼敏皇子。

乾隆十年的正月, 因为八阿哥的死, 而格外冷清萧条。

“娘娘，有句话您就当奴婢多疑，奴婢觉得您这阵子得小心。”宁贵人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话她本不该说，宫中最重的是明哲保身，可是贵妃娘娘对她很不错，从她入宫到现在，若是没有贵妃娘娘护着，宁贵人自觉自己怕是未必能活到今日。

宫里头不是不受宠就能够平安无事。

因此，傅恒决定对乌拉那拉家出手，他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下狠手，这回即便不能叫乌拉那拉氏家摔个大跟头，也叫乌拉那拉家吃个大亏。

“奴才追查到荣禄大人去年曾经收受过份重礼，送礼的那人没多久后就得官职，在礼部担任员郎，而且……”

随着宋集安的述说，傅恒眼中的亮光越来越亮。

买卖官职，乌拉那拉荣禄够贪的！

“再往下查，买卖官职绝不可能只买卖回，肯定还有其他人。”傅恒果断说道，“顺藤『摸』瓜把其他人都揪出来，本官不信，被抓出这事，万岁爷还能容着他！”

荣禄受罚，娴贵妃也难逃劫，整个乌拉那拉家也都同样会受到牵连。

若是利用得好这个把柄，弄垮乌拉那拉家也不成问题。

宋集安激动地道声是，他很快照着傅恒的话去办。

可这天，宋集安刚从宫回来，半截道上就碰上赵三七。

“宋爷，小的给您请安。”赵三七满脸堆，语气客气。

宋集安心中诧异，这赵三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得这么殷勤，怕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赵公公这么客气啊，快起来吧，你这是要打哪里去啊？”

“小的不为别的，是专门来找您的。”赵三七容灿烂，却叫宋集安忍不住后背发寒。

娴贵妃身旁两个心腹太监，小竹子那人宋集安不怕，小竹子也就是胜在听话和忠心，其他方面倒是疏松平常，可这赵三七，有时候宋集安看见他，却是暗暗感到忌惮，这是个面虎，平日里脸上带着，心里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渐渐黑。

傅恒刚从宫里回来，才下马车，管家就立即走出来，边示意人把马车拖到后面去喂马，边对傅恒说道：“少爷，宋公公来了。”

傅恒脸上『露』出喜意，他快步朝大厅走去。

大厅内，宋集安在这里有盏茶时间，他旁边的茶盏从热放到了凉，他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整个人明显心神不宁，在听见脚步声时，宋集安抬头看，看见是傅恒回来，连忙站起身来。

“富察大人。”宋集安喊道。

“不必多礼，坐吧，宋公公。”傅恒说道，他示意下人换上两盏茶，而后斥退下人，独留宋集安在大厅内，“公公可是查到什么消息来了？”

“奴才并不是为此事而来。”宋集安神『色』忐忑，他道：“奴才这次来，乃是因为有人想见您。”

“谁？”傅恒抬起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猜测到了个可能的人选。

“贵妃娘娘。”宋集安说道。

八角亭下池塘里的鲤鱼从冰洞里钻出头来冒着泡，顾倩倩随意拿鱼食喂着这鲤鱼，她倚靠在栏杆旁，神『色』从容，唇角始终噙着抹笑意。

即便是在身后传来一把冷漠熟悉的声音时，她的神『色』也依旧不改。

“贵妃娘娘好雅兴啊，大冬天的来喂鱼。”傅恒看似温和的话语却透着股子的嘲讽。

顾倩倩随手将鱼食撒入那个冰洞里，回头看下富察傅恒，胜不骄，败不馁，富察大人的养气功夫显然很是不错，如今富察家落入颓势，他也是如往常一般，气质温润如玉，只可惜却是个黑芝麻，切开肚子里全是黑的。

“富察大人说笑，”顾倩倩慵懒地理理鬓边的碎发，道：“今儿个本宫也没闲心思同您绕弯子，咱们都直接点儿，开门见山说话。”

“奴才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恒不卑不亢回答道。

顾倩倩低声，“不懂？是不想懂吧。”她看眼冰洞里狼吞虎咽争夺着鱼食的鲤鱼，如今渐渐入春，天气暖和不少，这湖面的冰也渐渐融化。

“你最近不是在查荣禄买卖官职的事吗？”顾倩倩轻着说道。

傅恒眼中掠过丝冷光，他看向顾倩倩，眼睛微微眯了眯，“娘娘说得话，奴才听不懂，若是娘娘今日让奴才来，只是为说这，那奴才先告辞。”

“且不必急着走。”顾倩倩淡淡说道，“你是走，你会后悔的。”

傅恒站住了脚步，他回头，狭长的眼睛泛着冰冷的寒意。

“两年前，启祥宫玉贵人病逝，宫中人都以为玉贵人是因为不慎染风寒，进而得肺痨才没的，可本宫前日子却发现，伺候玉贵人的太监后来竟然手头多大一笔钱财，并且，这个太监还同刘嬷嬷曾经打过交道。”顾倩倩从容说道：“前不久，这个太监赌输大笔钱，落到了我们家手上，你是个聪明人，你猜猜看那个太监交代什么事情？”

傅恒呼吸一顿，他看向顾倩倩，“您想说什么？”

“富察大人别着急，本宫今日请你来，不过是想提醒你。”顾倩倩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手上有我们的把柄，我们也有你们的把柄，而且，”顾倩倩勾起唇角，压低声音，“你以为荣禄有谁支持才敢买卖官职？是没有万岁爷的默许，这事轮得到你来发现。”

傅恒瞳孔收缩，他看着顾倩倩，似乎想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的心思。

但顾倩倩丝毫没有畏惧，任由他打量。

半晌后，傅恒才道：“你想让我不说出这件事？”

“你也可以说。”顾倩倩道，“你最好清楚，本宫不是求你，是给你个机会。这事你闹大，对你们的损失比对我们的损失更大。买卖官职，荣禄顶多被罚，但是害死贵人，又揭穿这事，万岁爷对你和皇后只会越发反感。你自己可以好好考虑下，本宫绝不勉强你。”

说罢这话，顾倩倩微微一，眼眸流转也傅恒眼，从容离开。

就说启祥宫先前住了几个贵人，后来前后接着病，个病得没了，个病好了，最后却是落下病根，整日病歪歪的，最后搬到其他宫殿才慢慢地养好，可也是三天两头病着。

顾倩倩怔怔, 龙华寺这事被乾隆听见倒是无妨，这件事她无愧于心, 因此也不怕, 便道：“原是这样，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往后若是再有此事，你们得知会声。”

“奴婢们记住了。”小宫女们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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