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除了罗小楠，就剩蔡司礼能直接接触那些搜来的证据。

罗小楠自己是巡抚，也知道朱霖深将这件事派给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可能失误到故意去毁了那些证据。

她是准备出宫的，来辞别。

朱霖深没说什么，只问她如何打算，若还想回太医院来，就交给他来安排。

而且他与蔡国公根本就不熟，不可能自毁前途，却销毁那些证据。

但有些事情，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朱霖深决定利用蔡司礼时，能算到蔡司礼过于正直，却算不到事情走向并不会受一人缩控制！

至晚膳十分——因今日有罗青青陪着，朱霖深想着他们三人有话要说，便不曾去打扰，等他自己用了膳，黄德就带了罗青青和宋恒进来。

于是在那日出宫去林家接宋甜甜回京时，故意将折子拿给了蔡司礼看，一面试探是不是他销毁的证据。

在确定不是之后，他又飞快改了主意，要利用蔡司礼去查他父亲的罪证。

说好听点，蔡司礼是过于正直。说难听了，这人是一根筋，倘若叫他知道自家父亲曾替张玄真做事，他一定会大义灭亲！

罗小楠跟了朱霖深两年，有时候觉着这位君王过于仁慈，有时候又不近人情。

好似如今，他明知一切, 却故意装作不知，还要将蔡国公往高位提，看似重用，其实只是一枚给人铺路的棋子。

罗小楠对他这样做的原因心知肚明，以至于就很难规劝他收手。

第948章 保证

果不其然，蔡司礼不负他所望，次日就请了病假。

想来请病假是假，是在同蔡国公谈过之后，蔡国公见说服不了儿子，怕他真在这紧要关头，去将他举报了，所以才故意以病假为由，将人扣在了家里。

折子上说确定蔡国公同张玄真有过联系，但不知为何，证据被销毁了。

若他是好人的话，当初在太原同蔡司礼一道办案时，他就会事先将查到的事关蔡国公的事情提前告知给蔡司礼。

偏他什么都没说，只装得若无其事，事后才在回京之前，写了折子呈报给朱霖深。

所以，罗小楠在折子上说，怀疑是蔡司礼所为。

朱霖深看过之后，仅仅只是片刻的思虑, 就拿定了注意。

罗青青思索片刻，虽在太医院可以近距离看着宋甜甜，将来她要受了什么委屈，她也能立即就带人走。

但这条路是宋甜甜自己选的，将来要面对什么，也是她自己必须承担的。该提醒的她方才已经提醒过，可那小丫头死倔，不撞南墙不回头，罗青青觉得就算自己留下来，日日看着她，也不定能改变什么。

于是她沉默片刻后，缓缓摇了头，道:“不了。太医院里人才济济，我就不去抢诸位的饭碗了。再说了，今上您这宫里都没几个人，我留下做什么？还不如办我的医学去，多收几个弟子。”

当初若不是事出突然，只怕她的医学早就办起来了。

朱霖深听了她这样的话，笑了一声，道:“当时反对你的那波人，全被朕抄了家。如今你再写道折子来，等明日大朝会，朕与他们商量过后，再替你出银子。”

“哎呀，这个好。”罗青青笑眯眯的，话里全没客气，“还是今上您实在啊，我可是把我姑娘押这里了，往后您要是不罩着我些，我定带了我姑娘远走他乡，叫您永远找不着。”

朱霖深笑而不语，眼神却含着警告。

罗青青半点也不憷，揣着手笑嘻嘻地看回去:“我姑娘小是小了点，可该懂的都懂。咱们这些个当大人的虽没多少本事，但想要儿女健康成长的心是一样的。将来他们要是有一点不开心，就算明知前面挡着的是一座刀山，是火海。只要他们一句话， 哪怕是要我们凿山开路，趟火海，我们也是愿意的。”

她说得满不在乎，好似在与朱霖深闲话家常，瞧着也不见半点认真。

但落在朱霖深耳里，就是那么回事。

只要他敢让宋甜甜不开心，她就敢造反，要因此没了命她也不怕！

朱霖深一时无话。

黄德见气氛僵持不下，忙开口打圆场，笑道:“哎哟，罗太医您这是什么话啊。别说您愿意替儿女这般打算了，便是我这个下边没了的老东西都是这样想的。何况咱们今上呢？”

他笑吟吟的又说:“您刚回京，可能不知道，可奴婢日日伺候在今上跟前，那看得可是真真的，今上操的心啊，不比您少。您且放宽心，倘若真到那一日，奴婢肯定第一个给您打小报告！”

说着，他又冲朱霖深挤挤眼，意思是叫他说两句软话，哄一哄。

罗青青好歹也是在京城待了好几年的，又在朱霖深跟前当了五年的差，谁不知她是那不畏强权的狗脾气，又是个祖传护短的人？

她尤其在乎家里人，当初那么多人弹劾她，拿宋甜甜说事儿，她回了家虽没少削宋甜甜的，可当着面，还不是把弹劾她的人，骂得狗血淋头，死不跟人低头的？

宋甜甜对她来说，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哪怕她嘴上玩笑一样说着不在乎，可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不跟人拼命？

别说上头挡着的是皇帝，就算玉皇大帝，她也敢把天捅穿了给她姑娘报仇！

更别说宋甜甜那个沉默寡言的爹和脑瓜子比谁都聪明的舅舅了。

朱霖深叹了口气，到底是服了软:“你好歹也是在宫里当过差的，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她对你来说是失而复得，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到这里，他连称呼都变了，想是真愿意为了宋甜甜放弃身份的。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保她百岁无忧，替她撑起一方天地，哪怕让她一辈子就这样天真下去，也愿意。”朱霖深道。

说话时，他一直盯着罗青青的双眼，满满的全是坚定。

罗青青不知信了多少，到头来也只是揣着双手一笑:“但愿真如您所说。”

说罢，一欠身，带着宋恒告辞走了。

他要做坏人，又不肯暴露自己不是仁君这件事。

他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 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装方才什么都不曾听见，只一作揖，告辞了。

看，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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