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尾却是通红，眼白上满是血丝，眼眶里好像有泪花，又好像没有，因为迟迟不见往下掉，如同错觉一样。

她那样孤傲，尽管心里难过得要死，她表现在脸上的仍然是冷静和不屑, 唯有那双好看的眼里堪堪露出了一点真心来。但那一点真心也被她用所有尊严和决绝压在最深处。

可书房她进不去，林棠儿的嘴又严，根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抓心挠肺，急匆匆的追上去，想着再试探试探林棠儿，说不定就能问出什么来。

林棠儿没想到颜氏会这样来拉她, 但她仍是不为所动，只冷漠一撇，并不说话。

虽她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她总听府里的人提起林棠儿来，下人们常说林棠儿为人大方，舍得出手，赏罚分明。除了几次因白素秋的事儿同老太太不对付之外，还从未见她对谁生过气。

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是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不屑同人生气一样。

颜氏想起那些话来，心里就跟有爪子挠她似的，越发想知道方才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颜氏却下意识就松开手去，还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她以为只是蔡司礼说了什么重话，伤了林棠儿的心，又道:“妹妹别担心，二弟这会子心情不好，说了重话。回头……”

“没有回头。”林棠儿撇她一眼，说完这话后，便不在解释，转身走了。

颜氏在书房外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林棠儿出来了。

她忙迎上去，笑吟吟地问道:“可见着人了？是不是如我说的那样？妹妹别着急，回头我跟你大哥再好好劝一劝父亲, 到时候……”

话未说完，林棠儿就越过她，径直走了。无论是神情和动作，都写满了冷漠和拒绝。

第955章 弃之

背影依然是冷漠和决然, 瞧不出半点端倪。

颜氏直觉方才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还不止是蔡司礼说了重话那样简单, 只怕是比这样更严重的。不然，林棠儿如何能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明明这个人的背影是那样不可一世，可眼下她的表情却是全然不是那样的。

颜氏惊了一下，想起方才她们擦身而过的瞬间，窥探到的那一丝表情，也顾不上被无视后的不甘，匆匆上前，一把抓住了林棠儿的手，然后用力将她拽回了身来。

等看清林棠儿的表情之后，颜氏瞬间睁大了双眼。

颜氏震惊之后，又叫她这样冷冰冰的眼神给刺回神来，忙扯着嘴角友好一笑:“妹、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棠儿眸子一抬，颜氏以为那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但下一刻就连那些泪花都消失了，脸上更是比方才还要冷漠。

她追了没几步，拐过游廊拐角时，她就见林棠儿停在了一池塘边上。

颜氏才要出声叫她，就见她扬起头来，看了池塘一眼，随后微微抬起下巴，似乎是呼出了一口气。

她脖颈是细长的，扬起下巴的弧度刚刚好，侧脸毫无瑕疵，好似画中人活了过来，美得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然后颜氏就看见她就着这个姿势，抬手在眼尾抹了一下。

原来方才那不是错觉。颜氏心想。

刚才两人对上的那一瞬间，林棠儿确实是快要哭了，因还有外人在，她又忍住了。

这会子她以为周遭没了人，所以憋不住了。

但她仍是克制，那唯一落下的一滴眼泪，好似奢侈，下一刻颜氏就见她将手伸进了衣袖里，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来。

那纸上是什么内容，颜氏自然瞧不见，只见林棠儿看了一眼后，就十分干脆的撕了个粉碎，随后仍进了池塘里。

池塘里养着鱼，那一池鱼还以为是遇见了主人来投食，立即争先恐后的扑过来，直把纸片当饲料，毫不犹豫的给吞了。

林棠儿站在游廊上看着，一时没有动静，似是出了神。

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抬脚走了。

……

林棠儿刚出府，就遇见了来接她的流霜和叶娴。

两人似乎是刚刚到，流霜先下了马车来，正要转身去搀扶叶娴下马车时，就见了她出来，又忙与叶娴说了一声，就匆匆迎了上来。

“小姐……”

流霜才开口，就见林棠儿眼尾是红的，像是摸了脂粉一样，楚楚动人。

她还是头一回在林棠儿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流霜狠狠惊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还以为她是在蔡家受了什么委屈，当即一撸袖子，怒道:“他们蔡家是以为林家没人了吗？竟敢让小姐您受委屈？奴婢现在就去骂死他们……”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林棠儿低声道:“回去吧。”

她维持了许久的镇定和自尊，才在这一刻被击破，自声音里透露出了一点疲惫来。

“小姐？”流霜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心惊胆战地看了她一眼，“您怎么了？见着二公子了吗？他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此时叶娴已经下了马车，正往她们走了来。

林棠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将脸垂了垂，遮着红红的眼尾，缓缓摇了摇头:“以后……”

她卡了一下，却是不知往下要说什么。

以后她跟蔡司礼没关系了？不用再来蔡家了？

流霜跟她一道长大，还是十分熟悉她的，一见她这样，再听她连语气都不对了，顿时明白过来林棠儿回来这一趟，只怕发生更严重的事了。

但她却半点没往两人已经和离了这件事上想，因为在她看来，蔡司礼将林棠儿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除非他快死了，担心林棠儿独自活着替他守寡受苦，否则他根本不可能与林棠儿和离！

流霜张了张嘴，才要问，就听叶娴走上前来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家里还有我与你父亲在。”

说罢，她什么也没问，像是看透了一切，只抬手轻轻替林棠儿压了压衣襟，遂拉人往马车走去，不由分说的将她带走了。

“松手。”她极力掩饰，可开口时嗓子却是哑的。

颜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先是一愣，被无视的怒火还没升起来, 她就先发觉了不对劲……

她猛地回头看去，瞧见的却是一个依然沉着冷静, 孤高清冷的背影，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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