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乂生气甩开剑端，道，“快起床。考试了。”

冷穆言发蒙收回轻剑:“悬圃试炼不是已结束？”

“放到城内？那妖兽岂不是会袭击百姓？”乐天惊讶。

“当然，所以你们的行动要快，如果发生妖兽袭击平民的事件，你们该如何办？”不给三人继续提出质疑的时间，昂头对高空喊道，“白朔！豆花！放妖兽！”

云乂气哼道:“谁说结束了！赶快起床，不然我亲自动手提你出门！”

三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废经络和丹田，就意味着之后再无成为异师的可能，比断手断脚还残忍，女孩说这话时眼中没有半点含糊，看得出要他们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应对，身上尚带的困意一扫而净，转为笔直身板站立，问道:“是怎样的考核？”

云乂扔出三个锦包，说道:“这里面是改进过的捕捉妖兽的缚灵符，与悬圃的规则相似，我会放出兽苑内的妖兽，在规定时间内，你们将四十七只妖兽全部捉回来，就算考核通过。”

这个内容让三人略感松口气，只是捉回四十七只妖兽，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云乂顿下又补充道:“不过，我会将这四十七只妖兽全部放到沧陵城内，城墙外有白朔提前布下的风屏，他们不会跑出城，你们要在城内捕捉他们。”

卜成子虽然不便正面现身试炼场地，但每次试炼场景都在房内一点一滴观卜记录，看看各届学子的表现进展如何，顺带也观察有无违纪现象，夜晚云乂去找他商量某件事，刚好瞄到三人的行动画面，看了没一会儿便对他们的几处表现大发牢骚，耷拉嘴角一思考，找到尹长风和白朔，开始密谋今夜的计划。

“可我们不是也避过傲因的突袭……”蒋文翰弱弱开口，被女孩狠狠一瞪眼，后话全憋回去。

云乂嗤道:“傲因是个五方截杀战中能力低弱的妖邪，避过不是理所当然？难道还要嘉奖？动作迟缓、攻击拖沓、反应犹豫，哪哪都是问题！你们能全胳膊全腿回来，该要好好感谢上天给了好运气！”

冷穆言静坐在床沿面对灯烛放空出神。

傲因一事已落，然脑中仍在不断重复闪过当时的画面，虽然交手中确有略胜之时，不过对方的行动还是比想象的要更为迅捷，那条诡异长舌，若贴面时歪差半分，怕不会尚能坐在堂内住舍。

当且为一只地位低下的妖邪，若是相遇更胜于它的，能再平安回来？

月明星稀，偶传虫鸣，瀚博堂里微鼾响起。

训罢，在背包里摸索一阵，掏出三枚暗闪光芒的圆牌举在几人面前，乐天瞄到女孩手中之物，双目即刻来了精神，对方手中举着三枚异师的滚龙纹铜牌，上刻级数为“丁”。

“你们都学过，异师分七个大等级，接取的委托也依数字大小分成七筹到一筹，对应等级接取对应筹数的委托，通常完好执行下十个委托任务可审核晋升等级，不过若是完成跨级委托，可视情况而定。”云乂严肃道，“我从卜成子那里给你们要到三枚‘丁’级滚龙纹铜牌，若是你们完成稍后考核，这三枚铜牌就归你们，并且你们的姓名也会正式录入承天神异司；而若是没完成，我就废了你们三人的经络和丹田！不领会教学空无长进，耗费‘七座’的时间，代价可是很重的！”

“想一剑刺死为师？”

这个老妖怪，居然关心起人来？！

冷穆言颇不适应的要起一身鸡皮疙瘩，折回思绪吹了烛火躺平，合眼没过几秒，感到脑袋旁侧冒出两道视线，在直勾勾盯自己，虽没觉出敌意，但也盯的心里别扭又发毛。是谁大半夜闯入房中？思索着一手悄悄挪动按上折风欲出鞘，又等几秒见视线始终不撤，猛然睁眼拔剑刺去，出剑的瞬间又愣住——月光朦胧的屋内，云乂两指夹住剑端，气嘟嘟站在床边。

冷穆言眼角抽搐一下，摇头一声叹，提起靴子，穿衣依言出了房门。跟随来到兽苑门前，哈欠连天的两人也同时到。

“试炼不是已经结束了，有啥事明天说行不行。”乐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两眼飘忽朦胧看人。

远空传来一声低沉虎啸，隐隐哨笛乐响紧跟其后，地面石子随哨跃乱蹦起舞，杂乱脚步从后响起，由近及远——设在兽苑与瀚博堂上空的结界破开裂口，四十七只妖兽纷纷从后门涌进沧陵城。

云乂随手一挥，在地上插根线香点燃，道句“考核开始”不再管其他，三人当刻如同离弦之箭，不敢耽搁分秒冲出堂门。

“明明是你们的打赌没分出输赢，非要找什么表现极差的由头让他们比赛，真是不嫌折腾。”

白朔从空中落下，远望三个缩成黑点消失的背影唠叨。

云乂昂头一哼：“这只是其一，其二，他们三人现在这、里的问题一点都没改掉。”

说话中指了指心口位置，白朔懂了她讲的意思，如果是面对异型妖物，三人会无所顾忌的攻击，可是妖物像傲因般涉及到周围的人类，三人便会出现犹豫动摇，一念之差，往往就是生和死的两途，若他们不能解决内心的犹豫，那即便活过今日，也会死在明日。

话又说回来，瀚博堂豢养的四十七只妖兽也不是轻易被捉的货色，白朔歪头问一脸放松神情的女孩：“万一出了偏差，你真要废了他们？”

云乂无事摊手道：“才不会有事咧，我早就让赤枪等在城内做准备，豆花也会跟在妖兽后面监视，压根出不了意外。”

语毕又凝望沧陵夜色高空，微勾嘴角信道:“不过我相信他们三人，会完美达成这次任务。”

有了灵使和滚龙纹铜牌的双重压力，三人的行动比平时训练更要迅速有序，奔出瀚博堂大门，不用多说依沧陵的三条主干道自觉分成三路，凝神搜寻散到城内的“闯入者”。

当下已过二更，城内灯烛吹灭鼾意愈浓，偶尔响过几下不经意的猫犬打闹声响，乐天放轻脚步翻入一户农家后院，斜眼腰间正一明一暗的锦包，在堆满农具和稻草饲料的院里细细翻寻。

兽苑内豢养的妖兽有大有小，能力也不尽相同，为了防止妖兽误入市井引起混乱或造成伤亡，在内每只妖兽额顶都被做过印记，标出这只归瀚博堂所有，云乂扔给三人的缚灵符不止能捕捉，还能在近距离对妖兽额顶的印记产生感应，暗地里变相给三人降低考核难度，同时也免得抓回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堂。

路过看到灵符起了反应，乐天断定这家农户内有妖兽躲避，翻进内扒拉杂物半天，却没瞧到有诡异身影跑过，歪头正纳闷，身后的水缸传来声“咕咚”，紧接头顶万里无云的夜空降下一阵猛烈冰雹。

乐天察觉敏捷翻身躲开，抬头发现方才的冰雹只降落在自己站立的地方，在远的四周干燥无事，勾嘴一笑，心里有了十成底：果然是妖兽在搞鬼，那个“咕咚”声有问题。想着眼光转向更后方的水缸，没过几秒，又一下“咕咚”响过，冰雹再次袭来。

再次移步闪身之间，水缸中跃出一只肥硕的□□，比普通的□□整整大了两圈，霜白后背，嘴下结生类似冰碴的晶状物，鼓腮鸣叫“咕咚”响，借皎洁月光瞧得清楚，□□张开的嘴中含满冰块。

“就是它！白雨！”

乐天稳身刹那扬手掷出一前一后两道符，怪异□□感到危险正要跳离农户水缸，跃到半空被前一道符纸打个正中，无名火焰“蹭”地燃满全身，当空坠落满地打滚，后一道灵符紧随飞下，抽出数条白色触手将刚扑灭火焰的□□包个严实，滚动一段距离缩成个不足一握的圆球，摇动几下再没了动静。

“搞定。”乐天拾起圆球收进随身的百纳囊，顺势瞄眼锦包，散发的光芒没有退去，依旧一明一隐。

“有两只？”

今天这运气倒是不错，开门便遇上两只妖兽，不过另一只是不是也能轻松对付，这就不好猜测，给自己打足气，提起更多精神屏气搜寻，细细排查过后院确定再无可疑身影，顺着墙根摸到稻草垛旁的猪圈，另一只逃出妖兽很快跳入眼中——圈内几头肥头大耳的猪中，有一头生得明显不同，身形高大，浑身青毛，四颗长牙抱在唇外，甩着两只大耳盯住农户卧房方向低哼。

乐天没仿照方才制服白雨般先掷出灵符削弱力量，而是压低声音，向前招呼轻唤:“乖当康，到我这儿来。”

怪猪听到有人唤出原本名称，又甩甩大耳，踏着从容小碎步走出猪圈，安静停在面前，提溜两只黑豆小眼温和看人，乐天奖励般揉揉怪猪头顶绒毛，摸出一张缚灵符轻贴在它额前，妖兽十分听话任由灵符包住自己困缩成球，乐天欢欢喜喜拾起第二个得物，不禁赞道:“不愧是预兆丰穰的瑞兽，又乖又听话，要是剩下的妖兽也是这样就好咯。”

再将所获圆球收好，目光又转到锦包，心中开始生出些许疑惑——闪烁光芒依旧没有消去，在提示四周仍存在异物。奇哉？！一个普通农家中竟然还有第三只逃出妖兽，真不知说运气是好是坏。

不过后面都搜了个干净，前门也是空荡无物，灵符仍在提示，难道说妖兽进了房内？

疑惑不解间，土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

乐天闻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声音听起来像呀呀婴儿在哭闹，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笑意，犹如千万爪子磨抓心底，煞是难受不自在。婴儿啼声响起，屋内也点了烛火，然下一刻，撕心惊叫发出，房内家具翻乱倒地。

“糟！果真是吃人的妖兽跑进了屋内！”乐天一拍大脑责怪反应迟钝，在训导中尹长风曾讲过，在外若是听见如同婴孩啼哭的奇怪声响，很大几率并不是人类孩童，而是以人为食的妖兽。刚才的啼鸣不是农屋内婴孩的哭吵，是妖兽嗅到人类气息的狂喜庆祝，怪自己没及时想起让他人遭了殃，不敢再迟疑当即招出饕牙，快步奔到前门挥出气刃，断开扑跃向前的一道黑影。

气刃打出，炸得烟雾四起迷住视线，乐天跨步护在从屋跌出的农家夫妇前方，趁机解释道:“我是瀚博堂学子，正在追跑到这里的一只吃人妖兽，你们趁现在赶快离开，我来对付它！”

“……好，好，多谢小兄弟。”尚处惊吓状态的农夫发愣点头，搀起臂膀染满鲜血的妻子仓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听两人脚步渐远，乐天才稍稍松下口气，转回视线正视散去烟雾后的黑影，一口如同大瓮般壮硕的身形逐渐从朦胧烟尘后显现，脑袋似猪，口中生满层层利齿，四足像是牛蹄，尾巴短如兔，滑出长舌舔过齿边血液，带笑嘴角裂得更开。

“是猖！”

乐天眼内攀上认真情绪，古籍中载猖善噬人、性贪猛，是只不折不扣的凶兽，刚才它想吞吃掉那对夫妇被意外打断，现在定是分外暴躁，要在最快时间内将它制服收回，免得祸害到他人，来不及细想更多，一转断刀运动灵力挥劈，猖四蹄蹬地，先于落下刀刃跳离原处。

“这只猖的速度好快！”

乐天原预计一刀不劈在正位也会多少伤到妖兽，哪料对方庞大身躯出奇敏捷，竟腾空跃起，张开血腥大口扑来，黑影盖顶，眼看将要被压在庞然身躯下，一道灵光飞闪过大脑，乐天当即屈膝降低下盘，转身仰面而对妖兽下腹，在扑落瞬间抬刀腰腿发力，从空隙中蹬滑而出脱离妖兽控制范围，接着转刀一撑，翻身换为正面相对。

“从刀刃上传来的感觉，应该伤到它了。”

地面滴洒的暗红水迹也证实心中所想，滑过之时确实刀中妖兽下腹，然而对方受伤落地撞进前院堆放的稻草垛中，遮身未出，乐天正谨慎靠近观察情况，妖兽猝不及防顶起填放稻草的木槽飞来。

乐天当即手起刀落断开发难木槽，空隙裂大透出后方景象，不由眉头一皱暗叫不好——负伤的猖趁此干扰一刻，折头遁入浓浓夜色深处。

云乂先一人赏一脚踹醒，叉腰站在三人面前训道:“难道你们对试炼中的表现十分满意？我从卜成子那里看到了你们各自在悬圃的样子，简直差劲！枉费我和赤枪对你们的多日教导！”

想到这，搭在床沿的双手不禁握成拳:自身实力仍需锤炼。

砊虺也觉到冷穆言内心的顾虑，没作调侃，头回分散他注意力:“小子，睡吧，多思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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