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直截了当的说明之前他一直在与自己的武魂对话，并不是心理问题。

比比东流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再次召来一位研究了大半辈子武魂的长老，仔细的询问确认，几番下来终于认同了原一的说法。

从教习过程当中发现原一很聪明，于修炼上一点就通，犯过的错误也绝不再犯。

实打实的天赋过人。

比比东立刻将满意的神色摆在脸上，同时叮嘱原一将这件事当做秘密，父母都不能告知。

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人毫不在意外界的风暴，一个教一个学，十分沉稳。

这些天，教皇每天都会查验原一修炼的进度，对比魂力增长的厚度，心中愈发满意。

之前不急着将魂环塞给原一，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因为魂力越厚实，打下的基础越强，更容易撑过灵魂碎片的冲击。

教皇很是欣悦，即日开始教导他修炼魂力的方法，过程中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指出魂力运行中产生的瑕疵，并且仔细解说使其改正。

原一也认真学，加上太宰治偶尔的有趣建议，日子过得充实快乐。

连续这样好几天，原一在她的悉心调/教下进步飞快。

无视身边人诡异的视线，波澜不惊地做自己，但他并没有停止在外人眼里，像是与“空气”之间的对话。

因为原一知道自己没病，如果为了外人的误解去伪装成“正常人”，这终究是一时之计，时间长了很容易露出端倪。

况且，太宰治是特殊的。

在那段被认定脑袋有问题的时间里，从烦躁到接受原一只用了一天。

他每日要在教皇住处待上大半天，稍微走漏点风声，武魂殿高层阶级自然全都知道了，有些人即便上了岁数，也不免嫉妒、艳羡。

天底下有能有几个魂师能让武魂殿教皇手把手的教？

在大陆金字塔顶端的实力面前，撒谎没有意义。

虽然这种圣父般的猜测遭到了太宰治的强烈反对，原一还是决定将他的特殊性表现出来。

他隔天就去找了教皇。

原一乖巧应是。

她又问原一昨天是否还做了噩梦。

比比东又等了几天，看时机已经成熟，顺势提出原一可以去魂兽森林尝试猎杀自己的第一魂环了。

原一当晚激动的没睡着觉。

他拉着太宰治唠了一晚上，直到绷带精自己受不了化作光点钻进原一的身体里，他的那股子热情劲儿才消下去。

想着想着，也就睡沉了。

翌日。

“呃……啊！”

阳光透过琉璃窗，打在羊绒地毯上，空气里的粉尘随着微风在光里飘舞，宽大柔软的床上鼓起一个包，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来一颗头。

微卷的黑色短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发丝乱翘，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块被压出来的红痕，睡眼惺忪，还没完全睁眼。

原一抓了抓头发，目光涣散的坐了起来。

半晌之后，揉了揉下巴，刚才那个懒腰伸得他下巴都酸了。

“啊哈，困死了。”原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半梦半醒的掀开被子下床，脚下摇晃的样子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洗漱、穿衣，吃饭。

“铃铃——”

随着原一的动作，隐约露出缠在手腕上的手链。

款式简单，只是几颗圆润的玉珠子被一根红绳串起，伶仃地挂在孩童细瘦的腕骨上，随着他的动作撞击出轻微的响动。

是昨日与父母出去逛玩，在摊子上买下的小东西。

为了庆祝他们一家正式在武魂殿中心落户，塞西尔带着妻儿出门游玩，买了不少乔迁礼，一家人久违的坐下来享受亲情。

其实教皇并没有阻止原一和家人见面，但教皇殿不是好进的地方，守卫虽不森严，但有教皇坐镇这一条就足够让塞西尔退步。

主教很清楚教皇对儿子的悉心培养不是发善心，教皇宠爱原一的同时，是看重了原一未来对武魂殿及教皇的衷心。

亲情会扰乱人心，教皇不会让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因此塞西尔一向谨言慎行，鲜少踏足教皇殿，哪怕是在家人同聚，一样只字不提教皇。

原一隐约明白父亲的考虑，也从不在教皇面前谈论家人。

一家三口，流动着无言的默契。

原一压平嘴角的笑意，将最后一口早点囫囵的塞进嘴里。

擦了擦嘴，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

“去找师父！”

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响亮又清脆，一会就跑远了。

原一像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呼唤教皇，又像只兔子似的，不管不顾地在华丽冰冷的建筑里奔跑，全然无视了这里弥漫的威严。

无论是守卫、还是藏匿在暗处的长老们，无言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没人敢责备他。

因为他是教皇的宠儿。

原一抵达了目的地，却没有看到教皇，他歪头，问道：“师父去哪儿了？”

……

短暂的等待。

“前殿，一位长老请求面见。”

原一恍然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长老爷爷。”一边转身，一边不耽误的嘴甜卖乖。

他朝着前殿走去，藏在暗处的影至始至终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可每一次呼唤都能得到该有的回复。

原一不讨厌被窥伺的感觉。

当然，也不喜欢。

厚重的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原一眼睛一亮，哒哒哒的跑过去，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喊：

“师父！”

“玉小刚！”

……

霎时沉默。

刚才与原一重合的声音的主人，正是教皇比比东。

原一抓着门框，略有几分茫然，他下意识的看向教皇，比比东依然美丽雍容，不过以往高贵不可攀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少见的恼怒。

原一无比好奇，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教皇如此动怒的人？

坐在在王座之侧的男人叹气：“是我不该来找你，我走了。”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手边的茶杯七分满，还冒着热气，显然一口没动。

原一才看清他的样子。

那人长得并不出色，三十上下，下颌上长出许多青色胡茬，穿着粗朴的灰色长袍，一双同色短靴，整洁利落，气质古板，却能与教皇用熟稔的语气说话。

他是……长老？

他步伐沉稳，走到门边看到原一满目懵懂的样子，不禁想起来自己刚收的弟子，一时间翻出些感慨：“他是你新收的弟子？”

话一出口，玉小刚便后悔了，他不该贸贸然的如此开口。

比比东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语气平静不少，说出来的话却不是玉小刚想听的。

“玉小刚，你觉得我的弟子比上你的徒弟如何？”

教皇拿起手边的权杖，慢条斯理的走下王座，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依旧完美的不可触及。

她挑眉：“那个双生武魂的孩子……”

原一敏锐的察觉到此刻教皇的反常，她似乎在刺激这个男人。

玉小刚的眸色果然有了几分波动：“别伤他。”

“哈。”比比东轻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既然你已经敢站在我面前，又有何惧？”

“在你心里我已如此不堪了么？”

这句话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说出，原一从未见过教皇如此失态的模样，视线下移，比比东垂在袖子中的手掌正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此刻的比比东像是脱去了“神”的外壳，如同一个真正的人，在某人面前溃不成军。

但她依然抬起下颌，脊背挺直，以此维持教皇的威严。

若有似无的水光在眼中凝聚，只是她太骄傲了，不肯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

“师父。”

他跑了过去，用身躯挡住教皇指尖的狼狈。

玉小刚看向比比东，沉声道歉：“刚才非我本意，只是我一时……”

尾指被软嫩的手心包裹，比比东眼睫一颤，眼下落着一片阴影，她轻轻眨眼，将眼眶中的水汽全部驱赶。

“玉小刚，不要以为只有你的弟子才是天才。”

教皇的声音轻而柔，语气中的平淡与嘲讽轻飘飘的，带着天然的压迫力。

她仿佛又变了那个运筹帷幄、唯我独尊的武魂殿教皇。

袖子之下，原一被她反握住手，将原一向男人的方向推了推，衣料摩擦，教皇在他身边蹲下了，缓缓的柔曼轻语：

“圆儿，记住他的脸。”

玉小刚皱起眉心，不知她想做什么。

比比东轻笑，双手放在原一的肩上，凑在孩童的耳边，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他的弟子，将是你的一生之敌。”

原一诚实的摇了摇头。

不仅是他的武魂，也是人。

若是为了掩盖特殊性而中断与太宰治的交流，原一认为对于那太宰治来说不公平——只有他能听见太宰治的声音，一旦自己不再理会他，会有多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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