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死了，你也会是孤身一人。

现在的你，无法到达他们身边。

“铿！”

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一袭光彩夺目的白色深深地烙在镜明的双眼。

白致英对已然是死人的镜明失去了兴趣，冷然举剑。

红缎脱落化作星光消失。

到底是怎么回事？镜明艰难抬头，只见白致英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先前红缎连接的方向。

“有什么正在过来！”

吾，无话可说。吾等的力量太强，不能轻易为一人使用。幸运的是，命运似乎并没有抛弃吾所在意的你！

剑刃将镜明翘起的一根发丝劈成两半的瞬间，镜明左手的红缎带发出耀眼的光芒。

红缎延伸，紧紧地束缚住了剑刃。

“你不走吗？”悠然自得地准备离开的林古见白致英没有移步，随口一问。

“收拾完他就走。”被镜明刺伤的左眼和右腿疼痛不已，白致英咽不下这口气。

“哦。”驺吾驮着林古消失了。

林古从明镜身上摘下白虎玉，举起细细端详，胜利的喜悦在他姣好的面容上绽开。

白致英瞬间警戒，环顾四周。

一片死寂。

不可以。

少年毫无痛感。吾心疼痛不已。

已经够了，就这样死了吧。即便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这般，你真的甘心吗？

少年躺卧在地上，不甘的泪水渗入了泥土。

灵动的赤足天女缓缓落地，赤色的光辉在她雪白柔顺的长发上闪烁跳跃。

威武的白虎面具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精致的赤色耳坠为其凛然锦上添花。

绝望弥漫的空间被希望之光所渲染。

镜明一度忘记了呼吸。

剑身相抵。

“你，是谁？！”白致英质问面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她的声音并不甜美，但是清亮动人。

“怎么，我杀一个区区无氏还需要别人允许？”

面具之下传来一声轻笑。

——“西兑的氏族就是奇怪。总是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无氏之民。”

她的语气自然得就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这类常识，但却深深地直击少年的灵魂。

一星火种轻轻地落在少年的心中，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一瞬间，他的心粉碎了。那挥之不去的黑暗、伤痕与迷惘不见踪影。

一刹那，他的心复原了。纯净、温暖的光明充盈着心中的每个角落。

人人都曾是无氏之民，无一例外。

无氏之民是绝对不能忘却的过去。

惟有吾知晓那句话的热量在少年的心脏上实实在在地留下了一个印记。

剑身分离。截然不同的两抹白色拉开距离。

少女展露左手手腕的红色缎带，随后，红缎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不带一分柔弱与迟疑围绕着白致英强而有力地袭去。白致英时而敏捷地躲开，时而用剑和短小利器挡开强韧的缎带。一波下来，白致英除了衣服的破损，未见其他损伤。

显然，这一切都在虎面少女的算计当中，虎面之下正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在月光之下闪耀着光辉的赤剑直指白致英，他那不可一世的刘海被削成一字。

好险。

又一划，白致英的左肩被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口，他迅速地向后跳，拉开距离。

并不是白致英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他无法顺利躲避，先前被镜明刺中的小腿仍在隐隐作痛。另外一度躲开的缎带像钢铁般插进地面、钉在树干上，形成一张网，白致英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不能碰到那些缎带，因此他的活动范围受到极大的限制。

虎面少女瞬间消失在白致英的正前方，然后赤剑出现在白致英的左侧，白致英以别扭的姿势挡住了这一击。虎面少女完全不给他思考的空隙，迅速地跑动，专挑白致英视野受损的左侧攻击，一招一式都直击要害，令白致英应接不暇。

白致英又挡下了一击，但是这次抵不过对方的力量，被弹开撞在身后的树上后跌落在地，背部一阵疼痛，他忍住疼痛迅速地站稳，而那骇人的虎面骤然出现在他的右边。

没有办法了。

“轰！”“轰！”“轰！”

连续三道电光石火打落在白致英的左边，地面被炸裂，树木倒塌焚烧，扬起一阵浓厚的灰霾，淹没了白致英和虎面少女。

“白虎姐姐……”在外围看着的镜明心急如焚，但是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行动，他只能继续趴在地面用目光急速地寻找白虎面具。

灰霾渐渐散去。

“咳咳……”红色的缎带挡在虎面少女前面，留有雷击灼烧的痕迹，少女安然无恙。

镜明松了口气，但又瞬间反应过来，不见白致英的身影。

“切，胆小鬼。”

如果现在要追击的话，凭少女的能力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她判断没有追击的必要，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对方也肯定损伤不轻。

红色的缎带化作光芒消散，白虎威严的眼睛看向趴在地面无法动弹的镜明。这是人生第一次，镜明感到如此窘迫，以致于体内血液激烈地灼烧着脸颊。

看着她一步一步轻盈靠近的步伐，雀跃不已与无地自容不断交替，然而镜明的眼睛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在镜明面前缓缓地蹲下，用剑刃往左手手心浅浅一划。鲜血滴落在镜明的右手手背上，然后整只纤细的左手轻轻握起镜明的手。此时此刻，镜明如同冬日里沐浴和煦的阳光，静谧又温暖。

她用压低的声音念着咒语，随即血液通过伤口进入了镜明的体内，一股暖流在镜明的体内游走，随后镜明身体各处燃起了火焰。

任何人看到都认为镜明要被烧死了，但是没有。温柔的火焰烧毁了镜明的痛楚，所有伤口被火焰吞噬殆尽。不止如此，一直断裂的“什么”，终于被链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治疗完成，她松手了。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镜明的双手先于他的意志，紧紧抓着那只手不放。

她似乎也被吓到了，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之后迅速冷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那个词语卡在镜明的喉咙，经过一番激烈地挣扎，最终还是冲出了口。

“妹妹……”

两行泪珠冲淡了脸上的红色。

白虎面具瞬间增添了一丝无奈与悲伤，其实她出现时就已经确认过。眼前这双漆黑的双瞳中闪耀着微弱的光辉，于是她又一次将目光移到那让人心碎的方向，确认感受到的温度比之前还要低。

“斯人已逝，无能为力。”少女亲自掐灭了那微弱的希望。

“是我的错……”

“是你把她的心掏出来了吗？”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那你有什么错？”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我是她的弱点……”

“倾尽全力，甚至愿意牺牲生命保护你，就说明你对她很重要。我相信，她从未后悔。”

她的话语，不容置疑。

“……我，可以活……下去吗？”

这是胆怯又迫切的确认，镜明的双手在颤抖。

清风伴随着一声叹气轻轻地拂过，握紧的手温度瞬间下降了。

糟糕！不该问的！

“你很卑鄙。”

是的，他太卑鄙了。让自己以外的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做决定。”

“我，我，我……对不起！”

为什么我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明镜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

“如果你想死的话，希望在我治疗你之前就告诉我。不对，在我阻止那个胆小鬼的时候就该说了。”

怎么办……这血绝对很珍贵！！！

“我赶时间。”她挣脱了镜明的手，迅速地站起身，后退一步、两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镜明拼命地道歉。

镜明用尽全力喊出：“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只有再也听不见的明镜听见了。

“白虎姐姐……我怎么这么蠢！！！”爬起身的镜明痛骂自己。

你也这么觉得吗？

镜明跪在明镜渐渐冰冷的身体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清除着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为什么我这么弱小啊……

白色玉笛上的灰尘被仔细地抹落，举起向皎洁的弯月发问。

到底怎样才能变强？

瞬间，玉笛变成了剑的模样。

怎么可能？！

镜明使劲揉了揉眼。不是幻觉，确实是剑的模样！

月光穿过晶莹雪白的剑身，显现出再熟悉不过的白色，也是再也无法感受的白色。

“明镜……是你吗？”

沉默在回答。

看着那空洞的胸口，不争气的眼泪喷涌而出。

“明哥哥！”独自一人的木头实在不安，于是离开天君阁，下山寻找镜明与明镜。

“镜姐姐……？”看见躺在镜明身旁一动不动的明镜，木头困惑了。

金霞老人以最绚丽的方式离开人世，对于木头而言，那并不是死亡，而是化作天地之灵的重生。

镜明迅速擦干眼泪，挡在木头前面。随后，镜明扯下行囊，抽出衣裳，转身轻轻地盖在明镜身上。

“镜姐姐，只是……睡着了……”镜明挤出笑容。

察觉到不对劲的木头一顿一顿的向镜明走去。忽然，他停下了。弯腰从脚底下捡起一只洒金赤色耳坠。

“那是？！”镜明着急地召唤木头过去。

发觉镜明稍微恢复了精神，木头奔向镜明的身边，将耳坠放到他的手心。

镜明紧握耳坠，对木头说：“木头在这里好好地陪着镜姐姐，可以吗？”

“嗯！”木头用力点头，他知道镜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木头握起明镜逐渐失去温度的手，先前三人一起吃冰时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镜姐姐，”“不能贪嘴，吃太多冰。”“明哥哥，会担心的……”

“白虎姐姐应该是入长安城了。”

如此推断的镜明，又一次重回长安城。

说得好像你在意过！不甘心又如何，你倒是给我力量啊！！！

“我可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白致英揪着镜明的头发，将他提起。

漆黑的双瞳失去亮光，镜明决定不做无意义的反抗。被重重摔在地面，被脚踩踏，被剑一划一划地刺穿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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