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子轻轻的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视线飘过李牧——

“怎么？我看起来又不是要吃了你们的怪物，怎么现在这么沉默了？算了，也罢……就让我来继续指出那孩子的长篇大论中的另外一个漏洞吧——我操纵认知扭曲场？呵呵，那是没有必要的，认知扭曲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操纵，反正……它是活着的。”

“那堡垒城和末日基地中的人类呢？”李牧眯起眼睛，他用尽可能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单调语气做出了询问——他要避免更多的交流，防止混沌之子对人性的把控进一步提升，“他们是你的计划中的……牺牲品吗？”

“他们会接受改造，会成为新时代人类中的一员……”混沌之子的回答速度飞快，显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问题，“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认知扭曲场的作用下延续。至于你所说的我开启了核战，我操纵‘认知扭曲场’诱导人类自相残杀……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你有证据吗？”

“很难理解吗？虽然我没有办法让它和你们打招呼，不过我姑且简单的描述一下它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吧……它是一个带有场效应的、范围不定的灵魂生命体，形态类似电场，频率一直在改变，其内部的能量演化过程有些类似脉搏。它几乎没有自我意识，却按照着提前设定好的逻辑长期的扭曲着自己笼罩氛围内几乎所有人的认知……”

“你看，这些还未成形的胚胎，一个个全部都是人类的胚胎，是各个人种的人类。当然，他们不是纯种的人类，纯种的人类是无法在废土上重塑文明的……”

“他们的大脑被我调试过，认知扭曲场对他们完全无效。我把旧时代人类的大部分知识分门别类输入了他们体内，只要我加速培养，他们就会立刻发育成熟，成为继承了旧时代遗产的智慧人类个体，他们将成为重塑文明的中流砥柱……”

“我之前没有说我要重建‘人类’文明，只是因为建立在这个混沌的认知扭曲场中的文明，不可能与曾经的人类文明一模一样……相信我，我的初衷从未改变过。”

“我无从得知他们是否真的让神明收获了些许的愉悦，但是我只能说他们的行为让我感觉……幼稚到不可救药。”

“我的解释……如何？能让你接受吗？”混沌之子笑眯眯的看着萧遥，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如果，你还需要证据的话……”

强韧的金属管道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灵活的扭动着撕裂了混沌之子身后那坐建筑物的厚重墙壁，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恢弘地下空洞。

萧遥楞了一下，这和他之前设想的发展方式完全不一样……混沌之子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者说，他刚才的“易怒”只是调用了极小部分机能在糊弄自己一行人，直到现在才开始认真。

而在混沌之子认真起来、调用了海量的运算机能之后，仅仅只是几次简短的对话与交流，仅仅只是萧遥一次故作莽撞的试探……就让他与人类交流的适性做到了这种程度的成长，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切中了萧遥推论中的要害，把即将到来的战斗消融于无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混沌之子的学习速度和运算机能，简直可怕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混沌之子脸上的笑容不减，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结晶王座上，摊开了手——“我承认刚刚还没有适应‘人性’的我有些暴躁，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所以你们也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我很乐意把你提出来的问题逐一解答。”

在那里，无数看似柔软的管道支撑着数以千万级的玻璃容器，流淌在管道中的液体发出幽幽光辉，照亮了这深邃的地下空洞。

那些玻璃容器内，全都是还没有完全成形的人类胚胎，其表面不断冒出一些流动的微光，如同心脏一般微微起伏。

他的这具血肉之躯仅仅只是那个超级AI制造出了一个类似“用户界面”的存在，如果说之前这个“用户界面”由于运算能力不足，只是个略微有些像人而易怒的“孩子”，那么此刻运算机能全开、而且已经解锁了80%人性模拟算法的他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阴谋家。

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就要情绪失控的混沌之子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他坐在那张被无数管道连接着的结晶王座上，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饶有兴趣的敲了敲王座的扶手。

实际上，萧遥刚刚对混沌之子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现实了——

“毕竟，它是当年那些与神明对视过的可怜虫的灵魂……那些可怜虫是那位神明脚下最卑微的仆从，他们渴求混沌的洗礼，于是他们为这颗星球上幸存的人类带来了他们所能够制造的究极混沌。”

“我之前说过的，他们布置了恐怖的邪教仪式，然后在仪式中献祭了自己，那一刻无数流光构成的触须从他们的胸口位置爆炸而出——那是他们充斥着异域神力的灵魂。他们的身体全都死掉了，然而他们的灵魂还在这个世界游荡，掺杂着向那位伟大存在祈祷而来的混沌力量。于是，他们构成了如今的认知扭曲场，完全笼罩在了这个世界上，一直持续了数百年也不曾消散。”

“当然，这数百年中，由于我要收集重塑文明必要的讯息，所以无数的人因为认知扭曲场的存在而死于自相残杀。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也无法解除认知扭曲场，他们的死亡是时代的必然，也是时代的悲哀。”

“我不否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残忍，但是这也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必要的一环，这就是新时代的……自然选择，优胜劣汰。”

萧遥和李牧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无奈。

不得不承认，混沌之子……几乎就要说服他们了。

实际上，混沌之子并没有全盘否定萧遥的推论，无论是崇拜那位宇宙深处的神明，还是重塑一个全新的文明体系，甚至于坐观人类自相残杀……这些他都承认了下来，并且还给出了看似完全没有逻辑漏洞的解释。

就连坚定的认为混沌之子是反派的萧遥，此刻也略微有些动摇……如果不是他还依旧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违和感，那么他此刻极有可能已经完全相信了混沌之子的话。

只是知觉，没有依据……但是他的知觉曾经救过他很多次，这一次，他仍然愿意相信自己的知觉。

混沌之子的手指停止了敲动扶手，他慢慢的把手指前伸，指向了还在昏迷中的萝兰，上杉葵警惕的把萝兰抱在怀里，恶狠狠的瞪着混沌之子——她只想保护萝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思考余地，所以在小女孩心里混沌之子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人。

“至于那个女孩，呵呵，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混沌之子轻声说，“是的，我的‘人性’已经成功模拟到了与你们相差无几的地步，我自然能看出你们的眼神，我也很清楚她是你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我给你们时间，你们尽管可以带走她，我承认刚才我的举动失态了，毕竟我模拟‘人性’的部分插件不够灵敏……但是我现在已经理解了你们为什么要救那孩子，无妨……她不是关键，她体内的讯息才是关键。”

“一个月，这是我给你们预留的时间，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水平，应该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在不伤害那个女孩的前提下，把她体内属于我的讯息提取出来……这不仅对她无害，甚至还有好处——毕竟，在她与我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之后，她就只是个普通人，那样庞大的信息量早晚会拖垮她。”

“如何？我不想与你们这样被其他高位存在眷顾着的人开战，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暂时达成和解，我不想进行没有意义的战斗，而且这样一来那女孩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完全预料之外的让步，完全预料之外的条件。

就连一直站在旁边，保持着冷笑的路笑眼神都出现了些许的变化，所有人都被混沌之子的这次的让步彻底打乱了节奏——事到如今，他们甚至都已经没有了开战的理由。

只不过，对萧遥而已，他依旧不相信混沌之子。

其原因很简单——游戏厅的手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变更任务，也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完成“调查清楚核战的真相”这个既定任务目标。

虽然之前一直在刻意不说话，然而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萧遥上前一步，他想要再质问一句的时候，路笑和李牧却不约而同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好主意，”路笑抬起头，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座天文城，后会有期。”

“把人类分割为两个阵营，长年累月的自相残杀，鲜血遍布废土的每个角落……这就是他们渴望的混沌，这也是他们向那位神明的盛大血祭……他们只希望，自己这些蝼蚁卑微的举动能稍微的取悦那位超然万物的神明。呵呵，我是个例外，因为在它的判断里我不是人类，自然我的子体周围也会是认知扭曲场的‘真空区’。”

想到了这里，萧遥立刻停止了逼问已经打好腹稿的问题，他完全抛开了之前那种轻视的念头——用言语来诱导混沌之子犯错，这是他今天到目前为止做出的最失策的决定……那是一个运算能力是自己大脑数百万倍超级人工智能，而不是一个有着人格缺陷的凡人。

李牧隐晦的丢过来一个眼神——不要再交流，甚至最好连表情也不要太多。虽然混沌之子目前变得似乎“更好说话”了，然而他们与其的每一次交流都将促成这个怪物的“成长”，让他变得越来越了解人类，越来越没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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