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半山腰，郑宝华邀邱惠英避开矿山的大路，走那条小径。邱惠英看了看四周，说：“这么黑，还是不要去了，我们回去吧。”

郑宝华急了，连忙说：“还早呢。”来之前郑绍华就告诉过他，沿着小径，前面有块空地，那里有石头可以坐下，看四周的风景。

郑宝华连忙侧身坐到他旁边，安慰说：“不要这样看不起自己，不就一个女人吗？我记得你曾经买过一本书叫《男子风采大全》，我也看过，你不是最欣赏‘整天只会围着女人转的男人，是最没用的男人’那句话吗？落到自己身上怎么就不能自拔了呢？”

“我不完全是伤心邱惠英拒绝我，而是伤心我们家乡被外人看成是山旮旯。”郑宝华抬起头，满脸泪水，看着墙壁。

邱惠英终于在郑宝华的坚持下，随着他继续往前走，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那块白白的石头。

“宝华，要想开呀。邱惠英拒绝了你，也不要把自己弄成这样。”郑燕群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她没想到宝华会这样：“天下妹子多得是，我想办法再给你介绍一个就是。”

“就是呀，那个邱惠英也没很漂亮嘛，值得你这样伤心吗？下次让燕群给找一个比她漂亮百倍的。”

“咳，”郑宝华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了看郑绍华两人，叹口气说：“我这个人好没用，做什么都不顺。”说着说着，郑宝华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

“我指的朋友，是那种，是那种朋友。”郑宝华突然有些结巴。心里更加紧张了。

“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邱惠英重新低着头，声音很弱地说：“可是，可是，我说实话吧，我不喜欢你那里。”

郑宝华脑袋“嗡”地一声，心好像被一记重锤击了一下，感到一种被人瞧不起的悲哀。邱惠英的那个乡不仅是个大乡，而且地势平坦。金和乡山多平地少，经常被他们大乡的人称为山旮旯。

“谁？哪里的？”郑宝华急切地问。

“和我们同一班的邱惠英。”郑燕群说:“你喜欢吗？”

郑宝华笑着不说话。

郑燕群脱口而出说：“我帮你介绍一个。”

第一次追求女人就遭到拒绝，郑宝华失落得在宿舍里睡了两天，连班也没上。郑绍华一下班就过去劝他。见劝不动，绍华又把郑燕群拉来。

一个宿舍铺了四张床铺，空气中弥漫着臭鞋、汗酸味。大家都上班了，宿舍里只有郑宝华一个人，盖着薄薄的格子被，侧身躺在床上，头发蓬乱，眼神呆滞。

第二天傍晚，在郑燕群的安排下，邱惠英和郑宝华见了一面。他们沿着矿山的道路走着。邱惠英低着头，拉着衣角，一句话没说。郑宝华则一开始就不断地没话找话，一会儿说天气开始变冷了，问邱惠英：“你会冷吗？”一会又说：“你看远处厂里灯火辉煌，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看到天上满天星斗，又说这夜空璀璨，景色好美。邱惠英只是一个劲地“嗯嗯啊啊”地回应着。

“我只喜欢你，其他人再好，我都不会去想了。”郑绍华很认真地说。他突然想起那次手被邱惠英压着，自己一紧张，松开斗车把手，整车熟料前倾倒在地上的往事。

郑燕群“哼”地撇撇嘴，转而对宝华说：“我回去帮你问邱惠英，让她嫁到我们郑屋来。”

“坐一会就回去。”邱惠英和郑宝华隔着一尺多的距离说。

郑宝华感到一种急迫和心慌，他在问了邱惠英一些简单的情况后，突然问：“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这你就错了，山旮旯怎么啦？山旮旯有山旮旯的好处，我们那里山多，树木多，人也白净漂亮，不像那些大地方，地广树稀，人都晒得像泥鳅。”郑绍华愤愤不平地说：“他们看不起我们山旮旯的人，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像黑树头呢。”

郑燕群在一旁叹了口气说：“女人家嘛，谁不希望嫁到好点的地方。”

“幸好你不会。”郑绍华冲郑燕群打了个鬼脸。

“燕群可不是这样的人。”郑宝华瞄了一眼郑燕群，叹了口气说：“绍华，你要好好珍惜。”

他们又聊了一会其他的事情，郑宝华的神情好了许多，他突然说：“宝华，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决定不做了，回家种田去。”

郑绍华和郑燕群一下惊住了，尤其是郑绍华，看着宝华，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当初郑宝华说到外出打工，是最积极的。

“宝华，你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这么想不开。回家种地？你觉得还不够苦够累吗？我们好不容易出来，找到活干，你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不，我想过了，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宝华看着窗户外面，脸上的肌肉颤动着。

郑绍华合上相册，呆呆地坐着，他没想到，一年后，自己也会离开利民水泥厂。原本红红火火的厂，竟然说倒就倒。他记得刚去水泥厂上班时，傍晚和同事去散步，他们走到矿区，看着一座大山，被掀掉皮肉，露出整片石灰石。爆破手不时地鸣炮，矿山在响起一阵阵的轰鸣声后，石块就露出了狰狞的筋骨。硝烟过后，一群装卸工人蜂拥着过去，抬的抬，捡的捡，把一块块石头装上农用车。

当时郑绍华突然说：“要是这块山挖平了，这些水泥厂就要倒闭了，我们也要失业了。”“你想太远了。”旁边一个同事带着嘲笑的口吻说：“这么一座大山，这些厂吃一辈子，恐怕还吃不完。何况有些厂还会倒闭。”

明天，郑绍华就要去明达硅厂上班了。可是他想，那个厂又能做多久呢？会不会像水泥厂一样干几年就倒闭呢？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邱惠英突然抬起了头，朦胧中，圆圆的笑脸洋溢着羞涩。

“是不错呀。”郑绍华点了点头，笑着说:“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做事情很认真，工作很负责，每次上班都比我们先到。而且长得也很丰满。”

“这么好，那你怎么没去追她?”郑燕群看着绍华，语气却明显有些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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