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郑凤来的车，拉我老婆去乡里的医院生，可他去县城没回来，现在不知怎么办好了。”

郑宝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摩托车，说：“赶紧回家去，合上板车，用我的摩托车拉去。”

一个月后的一大早，郑绍华还在睡梦中，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接着听到母亲上楼来，隔着门急切地叫绍华：“绍华，绍华，快起来，乡里来干部了。”

村干部郑桂花带着乡里一群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涌进绍华家里。绍华昨晚打麻将打到凌晨，这时还睡意未醒，他下楼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解地看着这些人。

郑绍华看了看郑宝华的摩托车，蚂蚁肚一样的油箱上，“嘉陵”两个银白字，闪闪发光。这是郑宝华结婚时，他岳父送给他的嫁妆，听说花了八千块。全村摩托车加起来没有三辆，郑宝华每天骑上它经过村里，都会引来羡慕的目光。宝华曾经让绍华骑过几回，那种威风凛凛的气势，好像驾驶着一辆飞机，飞在天上一样，让他心旷神怡，恨不得自己也买一辆。

在女儿“三朝”时，岳母陈带娣送来了鸡鸭、小孩子的衣服裙子，见绍华不怎么开心，从丽萍的嘴里，她知道了原因。岳母把绍华拉到一边，说生男生女要一样，亏你还是党员呢，我妹夫开来培养你入党，这点还不开窍。何况还可以生二胎，到时有男有女，不是更好？

郑绍华不敢惹岳母生气，他这个岳母高小毕业，有点文化，说话可是厉害得很。绍华红着脸，使劲地点头，表示赞同岳母的观点。

为此，郑绍华为女儿做了一场风风光光的满月宴，请了二十余桌。他父亲郑天荣请了村里的老先生为孙女取名为芳洁，“芳”字是从了绍华大哥女儿的字辈。

郑宝华托着板车手把，让绍华轻轻地放下丽萍。此刻丽萍依旧满脸痛苦地呻吟着。罗冬金把被子覆盖在丽萍身上，同时接过绍华岳母手里的袋子，塞在了丽萍的旁边。

郑宝华骑上摩托车，绍华坐在后面，双手倒拉着板车两副手把。摩托车发动后，绍华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后面的板车上的丽萍。罗冬金跑到郑宝华跟前，紧张地叮咛说：“宝华，路不好走，一路慢点，慢点。”又对郑绍华说：“我等下叫你哥送我过去，有些事情要我们女人才能做得来。”

郑宝华用二档、三档，慢慢地骑着。绍华紧紧地攥着车把，不时回头看着板车上的丽萍，喊一声：“忍住，忍住，很快就到了。”泥沙路面，板车颠簸，不时灰层四起。经过一段上陡坡时，绍华实在抓不住车把了，赶紧让宝华停下摩托车。他下来，像耕牛拉犁一样，拖着板车。后面不时传来丽萍痛苦的呻吟。走完上坡路，本来就有些微胖的绍华已经大汗涔涔。再次坐上宝华的摩托车，行走在下坡的路上，绍华终于舒了一口气，下完坡，就到了乡里的卫生院了。

那天下午，郑绍华正在高叔小卖部里打麻将，母亲罗冬金匆匆赶来，说郑丽萍喊肚子疼了。

“可能快要生了。”罗冬金焦急地喊着。

郑绍华打了老半天，一直没糊，心里不爽，现在被母亲一催，正好作为台阶，把牌一推，说：“没空了，没空了，你们打吧。”

深秋的季节，晚稻已经收割完毕，冬翻地还没开始，这段时间是郑屋村人比较清闲的时间，除了一部分人天天去上上砍树木外，还有一部分人则聚在村里打麻将。他们常常打得天昏地暗，没日没夜。村里高叔的儿子郑开华从外地打工回来，除了种田种烟，另外买了一台麻将桌，放在父亲的小卖部里供村民打。每油金一次收5元。他的店在村里的三岔路口，交通便利，因此每天都很多人来打麻将。郑绍华就是其中的一个常客。

由于走得慢，虽然只有六公里的路程，但走了近一个小时，到金和卫生院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郑丽萍被送进医院产室，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女孩。

生的女儿，郑绍华心里有点不开心，他很想生一个儿子，而且他满以为丽萍怀的一定是儿子。在郑丽萍整个做月子期间，郑绍华几乎天天去高叔的小卖部打麻将。奇怪的是，自从女儿出生后，绍华的麻将特别有“风”，每天都是油金的多。有人就说他，是做了阿爸的缘故。听人这么一说，绍华居然开心了许多了。当然也和他岳母的一番话有关。

“不是听说你老婆要生了吗？怎么还在这里上溜下窜？”

这时郑丽萍的母亲闻讯也赶来了，她不满地对绍华说，亏你还是党员，连这个都不知道，早在去年开始，就规定都要到医院生孩子了，要是接生婆接生，乡里头计划生育的不给开出生证的。

到乡里有六公里，得叫车送。郑绍华马上想到了郑凤来。他二话不说，跑去找郑凤来。可是郑凤来这时已经去县城拉货了。怎么办呢？郑绍华脑海里闪现着郑丽萍呻吟的情形，骑着单车急切地赶回家。半路上正好遇到了骑着摩托车的郑宝华。

“可以吗？”尽管郑绍华一直羡慕着宝华的摩托车，可是现在要用来拉老婆去医院，他还是有些担心。

“有什么不可以，上次那个三牯头老婆生孩子，就是叫六高头的摩托车拉着板车送去的。”

回到家，郑绍华从家里端出板车轮。板车架在门口墙边竖立着。在宝华的协助下，绍华合上了板车。罗冬金和绍华的岳母一个搂着棉被，一个提着袋子，里面装着衣服，也走了出来。板车有点脏，绍华从门口的杂物间里找了块块薄膜垫底，把棉被铺上。一床棉被不够，罗冬兰又急匆匆地到自己的房间搂被子。绍华上了房间，把丽萍拦腰抱起，慢慢地下了楼。

牌友一阵泄气，转而大声说：“赶紧去，赶紧去，当了好阿爸要请客。”

郑丽萍躺在床上，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里痛苦地呻吟着。郑绍华想要叫村里的接生婆。郑丽萍恼火地说，现在谁还叫接生婆？都要到乡里的卫生院去生了。自从郑丽萍怀孕后，郑绍华从来没想过现在要统一到乡里的卫生院生孩子，以为仍旧像以前一样，叫村里的接生婆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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