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关石。

“时间不早了，”应无予瞥向窗外，副本里的天总是暗的很快，“回去吧。”

应无予眼眸阴暗，转手握住穆迟的手，力气大到不容拒绝，似乎要掩盖他微凉的手指，他沉声道：“别看了，我带你出去。”

慌乱间，穆迟甚至没有感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小手指在发颤，他只听到应无予说带他出去。他没有反抗，顺从的跟在应无予身边，应了声：“好。”

“嗯。”

他看向不远处角落里的穆迟和应无予，涩声道：“你们看头顶。”

穆迟踹开临近的黑影，条件反射般看向天花板。第一眼没看清楚，再看第二眼时，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艹，”这次轮到他低骂一声，他抓着应无予的袖口，“你快看上面。”

穆迟：“……”

“卧槽，”薛烈猝不及防被吓一跳，“是鬼！”

没经控制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甚至出现了回音。所有黑影似乎稍稍停顿，紧接着便快速朝他们爬过来。

应无予对上他的目光，眨眼的工夫便移开了，“是之前的一个副本，任务和孩子有关，里面有出现过这座医院的名字。”

“怪不得我见到这儿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薛烈接道。

应无予没有展开细说，穆迟也不好再问。

穆迟倏地转向应无予，眼里带着问询。

穆迟余光一黑，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猛的将薛烈退了出去，压低声音吼了声：“小心！”

薛烈被推得趔趄，脑袋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正龇牙咧嘴揉脑袋的时候，眼前又闪过黑影，他顺着抬头去看，冷汗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穆迟瞅了眼应无予，很确定他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另一个是谁。

说起这个，薛烈大手一拍，“岂止是攻击，要不是他们反应快，那次真就死在里面了。”

他们？

可等走出门，穆迟傻眼了，这还是他们上来的那个走廊吗。

喉结上下滑动，穆迟手肘轻轻碰了碰应无予，“趴在地上一团团的黑影是什么。”

围过来的黑影越来越多，前面，左面，右面，头顶。每个黑影都冒着不怀好意的黑气，只要稍有失误，就会被这群小鬼用锋利的尖牙，尖锐的指甲撕碎，再被拆吧拆吧，吞吃入腹，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灵魂得不到解脱，终日与这群孤魂野鬼一样，徘徊在这暗无天日的废旧医院中，每天和荒凉凄惨作伴。

婴儿般大小的黑影外面笼罩着模糊的雾气，穆迟仔细看着，猝不及防和其中一只对上了视线。黑影怪叫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了偏向小孩啼哭的声音，嗖的冲过来，直逼穆迟门面。

不等他飞跃到穆迟身上，带着强劲力量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身上，顺间将黑影砸的四分五裂。凄厉的婴儿哭声拉长声调在走廊旋转，像是某种号令，点燃了周围所有的婴儿鬼。

“太多了。”穆迟攥紧应无予的手，“根本打不过来。”

应无予和他十指相扣，并不妨碍单手打鬼影，甚至还有功夫安慰穆迟。

“打火机带了吗。”应无予问。

穆迟：“带了。”

从应无予给他的那天，打火机就从不离身。他将打火机放在应无予手中，“烧？”

“嗯。”应无予眉宇沉寂，抬脚踹飞扑上来的一只鬼影，连带后面的跟着飞了出去。

似乎知道他不好欺负，鬼影也停下来，蠢蠢欲动望着他们两人。藏在雾气后的眼睛红的滴血，饥饿的肚子早已经咕咕叫。

薛烈躲在另一个角落，与穆迟和应无予相比，攻击他的鬼影屈指可数，甚至有婴儿鬼从他面前过根本不看他。尽管如此，薛烈堵在胸口的气不仅没下去，反而越提越高。

“运气太背了点。”他低声自言自语。

第一天认识穆迟开始就知道他运气差，本以为应无予能压住，没想到还是没效果。越想越多，就在他看见穆迟两人被围在群鬼之间，还若无其事的互相点烟时，终于明白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薛烈：“……”

到底是他低估穆迟了，还是他高估应无予了。

这个问题狠狠困扰了他一些日子，直到最后也没得到答案。

“别眨眼。”应无予收回打火机，夹烟的手轻轻蹭过穆迟的耳垂，“这些都是你要学会的。”

穆迟狐疑地看他一眼，“学会什么。”

话音未落，所有鬼影似乎集体受了刺激，叽哩哇啦的躁动不安起来，尖锐的爪子在地板上剐蹭，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音。

“小心……”

不等穆迟说完话，应无予捏着烟的手一松，亮着红点的烟猛的飞上了天。穆迟不敢眨眼，视线随着烟头上移，眼睁睁看着以烟为中心爆出了一圈火，一层层瞬间迸发出去，精准落在每一个黑影上。

火幕“腾”地在穆迟眼前拉起，红光映了满面，一场好戏即将出演。

火焰攀爬到面前的瞬间，眼前猛然一黑，铺天盖地属于应无予的味道涌入鼻子，当头给了穆迟一棒，狠狠将他敲晕了。

应无予用外套罩着穆迟，抓着他的手臂，朝着被火灼烧，到处乱跑的黑影。一手搂着穆迟腰身，就地滚了一圈，从角落逃了出来。

外套掀开时，清冷的气冲到穆迟面前，强势驱赶应无予的味道，两者在穆迟鼻子前打架，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谁。

清冽中混合着烟味，细细闻又像是雨后空气，再回过头来又仿佛煮沸的茶飘荡在空中的气。穆迟起身揉了揉鼻子，挥跑了无色无味的空气，把那熟悉的味道留了下来。

被赶走的空气自然不乐意，用力撞了下穆迟的鼻子才离开。

穆迟打了个喷嚏，不等平息，只觉得有液体从鼻子流了出来。

“不至于吧。”薛烈跑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穆迟。

应无予也垂眸瞅着穆迟，眼里的情绪说不上是喜还是怒。但他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带着两人朝楼梯间走去。

穆迟抬手去蹭鼻子，心想不过流鼻涕，怎么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到他瞅见指尖上的鲜红时，才猛的反应过来薛烈为什么看他的表情里带着嘲笑。

他竟然流鼻血了！

“我只是……磕到了。”穆迟紧跟在应无予身后，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应无予听，还是身后的薛烈听，亦或者是说给自己听。

三人进了楼梯间，薛烈最后关上了门。门落锁的那刻，穆迟悬在空中的心才将将落下去。

不过片刻，“砰”的一声，有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力气大到撞出一个坑来。锁门的粗铁链也被拽直了，不时有黑影从缝隙闪过。

楼梯间没有灯，慌乱间为了拿档案，手电也被丢在了档案室。没有光照，入目一切都是不见五指的黑，只有根据呼吸声穆迟才能判断应无予和薛烈在哪里。

“回去吧，”薛烈道，“该拿到的东西都拿到了。”

穆迟点头，随后才想起他看不到，便“嗯”了一声。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带着熟悉体温的手攀上了手臂，慢慢下滑，想要和自己十指相扣。想起流血的鼻子，肩上还披着应无予的外套，穆迟的小手指不自觉抖了抖。

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暂停了另一只手的动作，穆迟敏锐的感觉到了。就在那只手失力离开时，他心中没由来的慌乱，倏地抬手攥住了应无予的手腕。

青涩不敢完全打开的手贴着应无予的手掌画出不规则的曲线，颤悠悠挤进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抬起手，张开手指，和对方交叠，不过是最简单的牵手动作，却仿佛用尽了穆迟所有的力气。小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在黑暗中这样的感觉格外明显。

倏地，应无予用力攥紧他的手，让那份震颤进入他的手掌，攀上有力的手臂，顺着皮肤纹路，血肉青筋，缓慢而又坚定朝着中间偏左而去。

应无予什么都没做，却仿佛什么都做了。

他的呼吸绽放在穆迟耳边，黑暗里，穆迟轻轻抖动耳朵，听到了隔着胸膛都能够彼此的心跳声。

带着灼人热度的应无予越靠越近，身边的空气越来越浓稠，穆迟呼吸困难，喉咙发干，就在他想要后退时，薛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崩坏了一切旖旎氛围。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薛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关于他的任何声音穆迟都没有听到。

“快点，别耽搁时间了。”薛烈看不见人，只好嘴上一遍又一遍催促。

穆迟咳了声，“知道了。”

穆迟动了动手腕，抬眸时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在黑暗里也明亮的漂亮眼睛。他似乎从没见过应无予这样温柔的眼光。

用温柔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穆迟脸上一暖，应无予的额头和他相抵，在比呼吸还要短暂的触碰里，他竟然感觉到了从未在应无予身上见到过的外显的爱意。

应无予反手捏住他的手臂，吐出一个字：“鬼。”

“那个副本很凶，”薛烈在桌子上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不是鬼凶，是人凶。”

“你们被人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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