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予一顿，收紧环在穆迟腰间的手臂，彻底把脑袋扎了下去，瓮声瓮气摇头，“闻不到。”

应无予嗅觉灵敏，却很少表现出来，既然这次反应这么大，肯定是有让他极其难以忍耐的味道。穆迟轻轻抽/动鼻子，空中没有异味。

他一离开，脖子处凉嗖嗖的，穆迟不自在的晃了晃，赶紧拉紧衣领不露出一丝皮肉。

站在他身后的应无予单手撑在窗户上，眼睛自始至终没从穆迟身上移开。他嘴唇紧抿，眼底酝酿着漩涡，做好了随时将穆迟拖进去的准备。

他看向痛苦扭曲的许雅雅，孤零零一人躺在地板上，蹭了满身的土，手指抓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已经破皮出血，她现在的模样，全然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精致。

窗外的风吹过，卷不走房间里浓烈的味道。穆迟看了眼仍旧见不到身影的保安和呕吐不止的许雅雅，抬手扶着应无予朝着窗户走了几步。

雨中清冽的空气拂过脸庞，阴霾散去了，穆迟长长舒了口气，有了片刻活着的感觉。他动了动脖子，“没味道了，你闻闻。”

应无予呼吸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穆迟还来不及再问，突然间许雅雅跪坐起来，捂着腹部，眼睛翻白，没有血色的嘴大张着，喉咙里不时发出翻涌的作呕声。她平坦的肚子不自然的胀大，似乎要撑破肚皮，从腹腔里蹦出来杀众人个措手不及。

“那是……”穆迟来不及再问，许雅雅猛的垂头，双手撑在地上，大量的鲜血从她嘴里流出，不过片刻便聚成了一小滩。

“呕——”

保安的声音倏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许雅雅的呕吐声。

她趴在地上，身体不断痉挛，快要弯成虾米，面色痛苦，口水和血抹了一脸，头发凌乱的粘在上面。乍一看，她现在根本不是人的模样。

穆迟神色一凛，下意识去碰许雅雅，半路被应无予截了胡。首发 www..

“呕——”

又是一声有力的呕吐声，秽物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无比清晰。随之而来的，是抵不住的恶臭，那味道穆迟无法形容。

嗅觉平常的穆迟闻到味道尚且如此，难怪应无予会这样。穆迟侧脸蹭了蹭应无予的脑袋，想必之前忍得也很辛苦。

“还能闻到吗。”穆迟低声问。

身后的呼吸越来越近，几乎就要钻进衣领里，穆迟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试着放松僵硬的身体，缓缓靠在应无予怀里，离他更近一点。

如同被照妖镜打回了原形。

“她会死吗。”穆迟静静道。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到穆迟的衣服，又凉又软，恨不得攥在手里重重揉/搓。

应无予深吸口气，双肘搭在窗沿，身体向后仰去，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打在脸上，脖子上。无所谓凉不凉，只要能平息火焰。

偏偏穆迟一无所知，他还在盯着许雅雅。

许雅雅呕吐了几分钟便停下了，身体一软，倒向旁边，幸好没沾到秽物。她没再痉挛，没了气息般瘫在地上，随时都可能死去。

“她没事，”应无予拉住想要过去的穆迟，“只是昏过去了。”

穆迟转身瞅着他，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副本里的天气从来都这样极端，尽管只是闪电，也要比外面的大一倍。亮光在穆迟脸上一闪而过，他本就偏浅的眸子亮的可怕。

应无予喉结滑动，垂下的手指拉住了穆迟的衣摆。

身边的牛鬼蛇神在这瞬间似乎都不见了踪影，小小的保安室里只有他们两个，难闻的气味也暂时变得无色无味。

空气中弥漫着来自穆迟身上的清冽味道，应无予觉得一切都正好。

穆迟动了动手，抬手覆在应无予脸上，温热顺着两人的相贴的皮肤在应无予身上蔓延，沿着脖子上的青筋一路向下，钻进了左胸膛里。

应无予微微垂下眼皮，一切都正好。

倏地，

脸上的手不安分起来，不由分说的捂住了应无予的脸，手指不熟练的蹭了两下，带走了眼睫上沾着的水珠。不过片刻，穆迟便移开了手。

“离窗户远点，别淋到雨。”穆迟随手拍了拍应无予头发，“容易感冒。”

说着，转身走向了许雅雅。

应无予雕塑般立在窗边，斜斜刮进来的雨落在脖子上，没入了衣领。他抿紧嘴唇，手指在嘴角碰了碰，被穆迟袖口碰到的粗糙触感还停留在上面。

他重重吸了口气，轻轻呼了出来。

许雅雅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穆迟将手指从她鼻子下移开，放下了悬着的心。不管许雅雅到底是什么身份，活着总比死了好。

她没事，也好和梁铎有个交代。

穆迟正托着许雅雅的肩膀把她挪开时，有一个带雷声的闪电在天空炸开，黑夜变成了白昼，照亮了世间万物。也就在这时候，穆迟不经意的一抬眼，在许雅雅的呕吐物里见到了个反光物体。

“有东西！”穆迟看向应无予。

应无予恰好走过来，看到那滩乌黑中掺着鲜红的液体，眼中不加掩饰的掠过了异色。

“你别动，”他道，“我来。”

他随手捡起根凳子腿，把那个不过一指长的东西拨了出来，又用保安喝剩下的水冲洗干净，这才看到物体的原貌——录音笔。

“录音笔？”穆迟和应无予并肩靠坐在墙角，“记者留下的？”

“她既然是想把录音笔交给我们，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变成许雅雅的样子。”穆迟边摸索录音笔边问。

“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应无予手中转着空空如也的烟盒，“她在考验试探。”

医院虽然已经被查封，可保安仍旧能若无旁人的每日来上班，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保安是毋庸置疑的杀人凶手，不论他怎么替自己开脱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他必须得到惩罚。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块名叫“医院”的地方，医院是为了救人而存在，可在这里，一切都被颠倒。

病人成了他们获取钱财的机器，无力反抗的婴儿孩童是他们残害的对象。穆迟无法预估若是没有记者，还会有多少受害者。

雨越下越大，变成了特大暴雨。

大雨冲刷着泥土，后院的土坑逐渐被填平，掩埋。那些尸骨再次回归暗无天日的地下，不过这次里面多了一具新鲜的白骨。

随着时间过去，他也会被昏黄的泥土侵蚀，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都结束了。”应无予拍了拍穆迟头顶，“我们也该走了。”

穆迟眨了眨眼，录音笔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取。”他似乎会读心术，明明穆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穆迟“啊”了声，突然有人敲响了门。

“谁？”

“邮差，”门外响起年轻人的声音，“我来取信。”

他出现的太过突兀，穆迟偏头看向应无予，用眼神询问怎么做。

“把录音笔交给他。”应无予轻轻点头。

他既然这样说了，穆迟心放下半边，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铺天盖地雨水冲刷泥土的气味冲了进来。邮差年纪不大，踮脚才与穆迟一般高。他裤脚上全部是泥，大概是骑车时溅到的，在绿色的衣服上格外明显。

“信。”邮差朝着穆迟伸出手。

穆迟将录音笔放了上去，本以为邮差会问，谁承想他眼皮都没抬，自顾自从包里掏出个空白信封，把录音笔塞了进去，熟练的贴上邮票。

他把信封放回去的时候，穆迟瞥了眼，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封信。

“哎对了，”邮差用笔顶了顶帽檐，第一次抬眼看着穆迟，“你们这儿的保安去哪了。”

保安？

穆迟下意识想到屋里地板上那块百十公斤的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办事去了，你找他有事？”

邮差踮起脚尖朝里看了眼，正好对上应无予的视线，惺惺收回了目光。

“也没啥事，”他挠挠头，“他不在就算了，你把这个交给他。”

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了刚才穆迟见到的那封信。

“务必要让他亲自打开。”邮差幽幽说了句，正了正背包小跑着离开了医院。

“是封信，”穆迟转身会屋，反手关上了门，“指名要让保安打开。”

这封信异常精致，手指划过封面，也能感受到字的凹凸，更不用说印着家徽的火漆印穆迟闻了闻手指从信封上沾着的木质香，眉毛微挑。

穆迟闻了闻手指从信封上沾着的木质香，眉毛微挑。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和保安格格不入。

屋里没有光线，只能在窗边蹭天然的光亮。

幸好闪电频繁，不需要等太长时间。

一道亮光闪过，穆迟看到有雨落在信封上，顺着弧度流了下来。

又一道亮光闪过，穆迟将信封翻了个面，露出了有字的那面。

第三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雷声，穆迟和应无予并肩站在一起，看清了信上两个无法轻易忽视且又敏/感的两个字：

庄园。

“不会。”应无予埋首在他颈间，轻轻呼吸，似乎怕打碎这难得的宁静。

“别碰她。”应无予道，拉着穆迟强硬后退几步。

穆迟后背贴着应无予胸膛，感觉到应无予的呼吸就在他脖颈处，不禁打了个寒颤，大脑宕机不知道应无予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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