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者。”

“死者？”薛烈压低声音，“虽然我知道在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他不是被教导主任送走了吗，还能这么轻易出现？你不会眼花看错了吧。”

“你的意思是，”穆迟右眼皮跳了跳，“许雅雅在这里？”

“没错，”薛烈拍了下穆迟，继续朝楼上走去，“你身上的伤原本就是因为她，既然我们是来找解决办法的，她在这里也不奇怪，总是有些关联。原来我只是猜测，现在看到梁铎也在，说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穆迟迟疑着回想了一下，身后又有学生撞了他一下，猛的将他脑子里的混沌撞散了，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发生不过五分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死者的脸，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有梁铎不可怕，”薛烈缓缓折起座次表放回口袋，“恰好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

他和穆迟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自从认识梁铎，他和另一个人宛如连体婴般，总会出现在同一场合，而且大多数是梁铎追寻那人的脚步。偶尔不在，也是因为极特殊的原因。

李杰，最平常不过的名字。

楼梯里的学生少了些，两人朝着楼上走去。

“不过你看这里。”薛烈指着座次表上其中一个名字，递到穆迟眼前，“熟悉吗。”

死者的模样虽然没有狰狞，但是面色泛着灰白，嘴唇发紫，很可能是窒息死亡。

穆迟再次碰了碰薛烈脖颈，拉开他的衣领，“这样好点吗。”

薛烈咳了声，摇头道：“没事，估计是我看了尸体想多了。”

“窒息。”

看清薛烈指尖下的名字后，穆迟停下脚步，记忆瞬间将他带回了那张放着肉包子的课桌上，他甚至闻到了味道。不过并不是包子香味，而是血液从伤口流出，在地毯上蔓延所带来的，随之飘荡的血腥味。

“梁铎？！”穆迟心里一突，“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烈狐疑，转头去看什么也没发现，“学生怎么了？”

穆迟扶着楼梯扶手，眼睛跟着那名学生向下走去，直到他进入人群，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你看到了吗，”穆迟头也不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个学生。”

“不，”穆迟甩开眼前的浓雾，“我没认错，肯定就是他。”

“他叫什么名字？”

穆迟低低笑了声，抬手比了个“好”的手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们还在“它”的把控之下，或者说，崩塌的庄园副本只是假象，他们根本还在“里面”。

“不知道许雅雅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薛烈啧了声，“当初第一眼见她我就觉得不对劲，她说的太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假扮我。”

“那你知道是谁吗。”

“……不确定，”薛烈摇头，“大概能猜出个一二来。”

“关石身边的那个瘦小男人？”

“就是他。”薛烈赞同的点头，“别看他那副模样，他也是出了名的手艺好，不过人太怂了点。”

顿了顿又说：“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亏他。”

“手艺？”穆迟挑眉，能被薛烈说手艺好，那大概是真的好，穆迟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右手边走廊正对着的是一面大镜子，上面用红色贴纸贴了两行字。他上下打量着，“他会做什么？”

薛烈站在他身边，双臂环在胸/前，眼睛盯着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嘴，“精细活儿，给人做脸。”

他抬手点了点镜中的自己，“俗称做人/皮/面/具。”

穆迟：“……”

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并不好看，眼底蒙着淡淡的青灰，一眼便能看出他休息不好，眼中的红血丝也正好佐证这一点。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蜷缩，而在外套下的手臂上则分布着恐怖的红血丝。

头顶上“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几个字鲜红的刺眼，穆迟移开了视线，“这样就圆上了。”

“嗯。”

“不过，为什么是许雅雅？”穆迟还是想不通，如果只是为了将他们引进特定副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完全用不着大费周章，绕个大圈子找到许雅雅，“用她偷了温斯顿的人皮来解释很牵强，毕竟没有许雅雅也会有李雅雅，张雅雅。温斯顿的衣服放在那里，就可能会有人去偷。”

“我想过这个问题，”薛烈和穆迟朝着走廊走去，边走边找应无予两人，“想到的答案和你恰恰相反。”

穆迟探头从前门望进最近的教室，“怎么说。”

“许雅雅偷温斯顿的衣服只是起因的一部分，真正的根源或许在更早之前。温斯顿没说，咱们也没问出来。”薛烈道，“许雅雅极大可能和温斯顿吃人有关，她的叛逃让温斯顿警钟大作，只有把人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全。”

“那么新问题又来了，”薛烈和穆迟停在班级门口，“许雅雅到底存在于哪里，或者说，她真的存在？我认为不见得。”

“从头至尾我们见过的只是名为‘许雅雅’的人皮衣服，”穆迟顺其自然接道，“没见过她真正的模样，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没错，”薛烈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他们所见到的许雅雅不过是眼睛看到的，眼见不一定为真，何况那只是一件衣服的样貌。

“我有预感，”穆迟突然福至心灵，他转身看向窗户，眼神倏地有了光亮，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我们这次能够找到真相。”

他的视线温柔而缠/绵，透过玻璃窗落到了教室里靠窗的学生身上。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色上衣，一丝不苟的头发随着他低头微微散落，在俊美的侧脸投下片阴影。热烈的阳光温温柔柔蹭过他的脸，在高挺的鼻尖逗留片刻，滑倒了好看的唇上。

穆迟的视线随之移动，眼神深邃，衣领后的喉结缓缓滑动，没人发现，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那人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背靠身后的桌子，眼睛移了过来。光在他修长的脖颈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将他的削瘦的下巴也掩盖其中。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望着他时所有情绪不屑于隐藏，潮水般涌动，全部隔空卷到了穆迟身上。

窒息的感觉如此强烈，无形的绳索似乎套在了脖子上，穆迟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衣领，露出了锁骨中间柔/软的小窝。

隔着空气和玻璃窗，要人命的眼神全然没法躲避，一寸一寸落下，仅仅瞬间，他便觉得那里已经被灼伤。

穆迟想到了第一次与应无予见面时的场景，就是这样，他远远的望着，猝不及防撞进了深不见底，冰冷如深渊，却在眼底永远存有火焰的眼睛里。

心中的情绪在此刻攀到顶峰，久久落不下。

“嘿，”薛烈撞了撞穆迟肩膀，打趣道，“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穆迟倏地回神，大脑迟钝的发现教室里的学生都在看自己。而始作俑者早已收回了勾人的眼神，弯着嘴角瞅着他。

穆迟：“……”

“进去吧，”薛烈打开教室门，笑嘻嘻道，“应夫人。”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

薛烈打住他的话，“我都懂，但是马上就要上课了，咱们不能耽误同学们上课啊，你说对吧。”

穆迟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顶着同学们的目光坐到了应无予身边。

课桌上的课本还展开着，穆迟看似低头看书，实则一个字都入不了眼，实在是因为身边的人。

“你能不能……别看我了。”他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应无予的声音就在耳边，在他耳垂上荡秋千，“嗯？不给看？”

不等穆迟反驳，搭在腿上的右手被另一只手覆盖，有力的手指强硬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手臂被拉起，露出了手腕骨。

应无予轻轻揉了揉，“没有扩散。”

“嗯。”

“刚才去哪了。”他问道。

穆迟看向窗外，从这里望出去是学校的另一边，看不到操场。

“和薛烈碰到个死人。”他道，“我们去了死者的班级，大致确定了他的身份。还有……”

穆迟顿了顿，看着应无予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脑子里梁铎和许雅雅相拥而死的画面和摆放着早餐的课桌来回放映，最后却停在第一次见面时梁铎的笑脸上。

“还有什么。”应无予并不着急，耐心等着穆迟。

“还有一个熟人。”穆迟收紧手指，小拇指轻轻碰了碰应无予的小指，“在他们班的座次表上，我看到了梁铎的名字。”

薛烈摸出座次表，手指点在被红笔勾出来的名字上，默了一瞬，道：“李杰。”

上上下下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站在楼梯拐角处，很不方便。正要转身上楼时，穆迟迎面碰到个学生，在看清他的模样后，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狠狠噎到了他。

“怎么了。”薛烈没注意那名学生，甚至还为他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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