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睡意顺着毛孔抒发，逐渐清醒的意识在阳光下迅猛勃发，暂时还没有压制的办法。

门外，乔同学想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提着书包的手垂在身侧收紧又放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应无予趴在桌上，右脸上的红痕多多少少有些明显。穆迟眼睛不太自在的闪了闪，肩膀碰了碰他。

“嗯？”应无予歪头看过来，“没觉得。”

来到班里时，已经错过了上课的点，奇怪的是今天没有教导主任站在一楼大厅抓人。望着空空荡荡的楼层，穆迟揉了揉肩膀，“太/安静了，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他们在抗拒什么？

穆迟心里瞬间划过疑问，不等他得出答案，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同学的视线如影随形，走到哪跟到哪，好在身后有应无予这样一座杀神，他才稳下心。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穆迟坐在座位上，眼睛打量周围，悄悄对应无予说。

“嗯。”穆迟点头。

身上的红丝线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笼罩在心头不安的乌云一分不少，甚至越来越多，压的喘不过气。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随着与这个世界接触越深，越不敢确定。

一直到教室，路上经过的所有班级都安静无声。推开门的瞬间，穆迟吓了一跳，握着门把的手僵住了，猝不及防对上的视线让他脊背发凉。

说来很奇怪，他从没见过应无予睡懒觉的模样。之前的几次同床而睡，醒过来时床上基本只有他一个人。

桌上的闹铃过了时间自动关闭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穆迟支起上半身小心翼翼转向应无予，行动间，应无予的手依旧搭在他腰间，却没有半分要清醒的模样。

应无予的好看毋庸置疑，穆迟禁不住想人间的应无予肯定比现在还要好看。应无予脖子微弯，脑袋还在穆迟肩膀曾待过的地方，闭着眼睛，眉头依然舒展着。

一觉到天亮，穆迟是被闹铃吵醒的。足足愣了几分钟才将视线从眼前的白色墙面上移开。他侧躺着，后背贴着还熟睡的应无予。

教室里的所有学生，在听到门发出声响后，齐刷刷抬眸看了过去。他们的眼睛冰冷沉默，细看无光，似乎只是件精美的摆件，盯着人看时，明明没有表情，却偏偏能从他们脸上品出抗拒。

抗拒。

说着，翻身就要走。不过翻到一半，被应无予一把抓回来，结结实实趴到了应无予身上。

应无予：“……”

穆迟尴尬的收回手，一骨碌坐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咱还得去上课。”

可实际上，从走廊的玻璃看进去，每个班的学生都在。活生生的大活人，愣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宛如没有生命的木偶，仅仅凭着幕后操纵者手里的丝线活动。

想到这儿，穆迟下意识抚上右手臂。来到这里的两天红丝线都没有扩散，仍旧蜷缩在那一块地。

周围人的眼睛都快怼他们两个人身上了，平时那么精的一个人今天不会被自己打傻了吧。

穆迟深吸口气，闭上了嘴。

安静没一会儿，坐在前座的乔同学偷偷摸摸侧过身，对穆迟使了个眼色。

穆迟挑眉，“怎么了。”

乔同学看他们的眼神复杂，嘴角动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撂下句：“去厕所吗。”

穆迟：“……”

今天一个两个都不对劲。

他偷偷恰了自己一把，挺疼，说明他没在梦里。

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应无予，穆迟点头，“走。”

待到他和乔同学一前一后离开教室，应无予缓缓睁开眼睛，修长好看的手指在侧脸摸了摸，视线滑动时，和前面几桌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那人反应过来后，老鼠见猫一般缩回了洞里。

应无予再次将头埋进手臂，另一只手放进桌堂的瞬间，他就知道有人动了里面的东西，包括旁边穆迟的桌堂也被翻动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似乎只是在睡觉。

厕所里，

“你推我干什么，”穆迟侧身躲过乔同学的手，“有话咱好好说。”

乔同学满脸焦急，手在穆迟背后推着，径直将他推/进了厕所隔间，关门前不忘将头探出去扫了眼，才将门合上。

“我的祖宗。”和他话一起飙出来的还有眼泪。

穆迟吓了一跳，“你哭啥？”

“我完了，”乔同学抓住穆迟手臂，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蹭在了穆迟袖子上，“我活不下去了。求你你救救我，我知道你有本事。”

他言语间诚恳，眼睛发红，眼泪真真切切流了下来，一脸狼狈，与昨天给穆迟讲故事的样子判若两人。穆迟这才发现，乔同学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手臂上还有剐蹭伤。

“你这是……被打了？”穆迟指着他的伤问道。

乔同学点头又摇头，“差点被打。”

“原因？”

这位乔同学虽然看着老实，但实在不是省油的灯，穆迟也不相信无缘无故就会被打，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才被人追着打。

“我……”乔同学脸色憋的通红，扭扭捏捏一副小姑娘模样。

“说吧，我听着。”

“我就是……”

他正磕磕巴巴准备说时，隔壁突然传来了马桶冲水声。

水哗哗流动声像酒瓶塞子，塞住了他本就不利落的嘴，将后半句话严严实实堵在了喉咙里，提不上来，咽不下去，甚至有那么几秒钟大张着嘴，都不能呼吸，憋的满目通红，看的穆迟都哽住了

隔壁的人冲完水后，重重推开门，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噌噌”扯了几张纸，扔纸时还不忘重重吐了口痰，这才大力推开厕所门走了出去。

经过他一系列动作，乔同学的眼泪鼻涕全部凝固在了脸上，再次对上穆迟视线时，他似乎觉得尴尬，撩起上衣下摆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说说吧，”穆迟看看左右，忍住了靠在门板上的想法，“到底怎么会事。”

乔同学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穆迟一根，点上后深深吸了口，才放松下来，“和昨天的死人有关系。”

说话时，浓白的烟雾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穆迟叼着烟，慢慢吸着，眼神局限于乔同学和他身后的墙面，“哪个死人？我不知道。”

乔同学抬眸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烦躁，夹烟的手挠了挠头，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掉在了衣领上。在心里打了遍草稿后，他道：“就是昨天在操场上发现的死人，楼下班里的，叫李杰。”

穆迟夹烟的手一顿，乔同学听到的消息和他们手里掌握的一模一样，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死人叫李杰？”

“学校这么大点的地方，随便打听就出来了。”乔同学解释道。

穆迟听着他解释，脑子里转的又是另一个想法。昨天发现死者李杰的时候，在场明明就他和薛烈，教导主任和后来的几个保安，而且来教室后他观察过，从这里看不到操场。那么，乔同学是怎么知道李杰是昨天死的。

“我知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乔同学又点燃根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说这句话时，他颇有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的感觉。

穆迟面无表情看着他。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乔同学紧接着道，“你不信也不要紧，听我说完你就信了，比恐怖故事还恐怖。”

“话说昨天晚上，我和平时一样回宿舍休息。其他三个舍友晚回了会儿，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他眼神逐渐放空，“宿舍那个黑啊，黑的我心慌。连忙想开灯，又找不到灯在哪，好不容易打开了，却发现角落里站了个人。”

“我以为是哪个舍友在和我开玩笑，骂了他几句，后来才想起来他们三个都和我说今天晚上会晚回。”乔同学咽了口唾沫，“我这才发现不对劲。”

“然后呢。”穆迟站直身体，被乔同学说书风格的讲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我就忍着害怕拍了拍他的肩膀，”乔同学也拍了拍穆迟，“我说同学，你是谁。”

“他没搭理我，我更害怕了。那种感觉你能明白不，是源自内心的恐惧。”乔同学再给穆迟点上根烟，“我寻思打不过我就走吧，没成想刚打开门，就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我当时手放在门把手上，”乔同学将手放在隔间门上，“轻轻推开。”

他也将隔间门推开了。

紧接着，他发出了急/促且大声的喊叫，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门外，一句话说不出来。

隔间外真的站了一个人。

“我说同学你是谁。”乔同学腿软的快要坐下去。

穆迟看着门外的人，满脸无奈，只听那人阴恻恻的说：“李杰。”

应无予的手按在穆迟手背上，和他十指相扣，牵着他继续走上楼梯，“尹鸿今天会有消息。”

高挺的鼻梁上有一团从上方投下来的阴影，穆迟眼皮跳了跳，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就在碰到的瞬间，“叮”的一声木楔子般直直刺进他心里，手一哆嗦，拳头打到了应无予侧脸。

穆迟对上应无予缓缓睁开的眼睛，手欲盖弥彰的在他脸上摸了摸，干笑道：“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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