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同学的柜子里，明明白白立着一个人。

没错，立着一个人。

他又没有亲眼见乔同学住在这里，而且按照乔同学的说法，这间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住。环视一圈，其他三张桌子或者床上都有东西，可越细看越感觉不对劲，太刻板了。

应该没有谁会在翻开的书上放半袋落满灰的花生米。

这人身高比穆迟矮一些，头顶柜顶，脚踩柜底，从远处看像是与柜子严丝合缝粘在一起的等身手办。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穆迟和应无予要找的李杰。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他缓缓道，轻飘飘的一句激起了穆迟的鸡皮疙瘩。

“没人住？不可能吧，乔同学他不是……”

说到一半，穆迟停住了。

穆迟闻声低头去看，一看吓一跳，脱口而出：“我知道高中生时间紧张，学习时间都不够，更没时间打扫，但也不必这么过分吧。”

整间寝室的地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回头去看，门口处还有穆迟和应无予的鞋印痕迹。其他地方都很平整，但到了应无予指过的角落，灰尘似乎跳了短踢踏舞，变得乱乱糟糟，毫无规律。

以那里为起/点，长长的两道拖痕一直延伸到穆迟两人脚下。

穆迟左手拿扫帚，右手拿簸箕，和应无予在乔同学宿舍前面大眼瞪小眼。

“虽然不经同意进他的宿舍不太好，”穆迟颠了颠簸箕，“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说对吧。”

应无予叹了口气，伸长手在门框上摸索了一遍，缩下来时，食指和拇指之间夹着把小巧的钥匙。他搓了搓指腹上的灰，低头开门时没让穆迟看到他眼里划过的阴沉。

乔同学的房间就在穆迟两人宿舍隔壁，省去了寻找的时间。走廊里安静的诡异，时不时能听见楼下宿管阿姨的咳嗽和来回走动声。

穆迟脑子里不由闪过了“案发现场”四个字。但随之而来的疑惑占据了上风，诡异的猜测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我怎么感觉这是有人安排好的。”

应无予没回应，盯着手指不知道发什么呆。

应无予的脸色同样难看。

“居然没有锁，”穆迟念叨了句，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打开了一人高的柜子，“不符合他的设定。”

他啧了声，看清柜子里的东西后，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双手搭在柜门，转身瞅着应无予：“他是不是耍咱们？”

李杰面色发白，双眼紧闭，嘴唇泛紫，和穆迟第一次见的尸体一模一样，几乎是立刻，他便认了出来，“这就是我和薛烈见到的尸体。”

他的尸体保护的非常好，没有一丝腐烂，甚至没有难闻的气味。关于这一点，穆迟悄悄观察了嗅觉灵敏的应无予。

不等穆迟思考，脑袋自己反应过来，电流小幅度的刺了他一下。既然没有人住，柜子上不上锁就不重要了，反正没有人会打开看。除了自己，只给能看的人看。

“钥匙上全是灰。”应无予露出制服上的灰，“预计一个月之内这里没住过人。”

他每说一句，穆迟头皮发麻一分，“他和常人没区别，说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是能听明白。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不太可能是死人。”

穆迟看着应无予，似乎正在等求证的答案。

“许雅雅和他情况相同。”

话音落下，穆迟彻底没了争论的话。许雅雅还“活”着的时候的确看不出她是人皮堆起来的人。同样，他现在也没办法知道乔同学是不是和她一样。

穆迟揉了揉右手臂，长长缓了口气，来都来了。

李杰的尸体和柜子实在是太过合适，两人小心翼翼将他抬出来的时候，穆迟鬓角落了汗。

“沉。”穆迟道，“像抬了个杠铃。”

应无予托着李杰的脖颈，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勾起了嘴角。

“有意识的时候轻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穆迟蹲在李杰身边，指尖戳了戳皮肤，还有弹/性。

“腿可以折起来。”

“但是他的皮肤还有弹/性，”穆迟深以为然，“关节还没僵硬。”

“腰也能塌下去。”

“和活人……”穆迟倏地止住声，面露疑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应无予抬眸看他一眼，坠的穆迟心口一沉，呼吸险些没上来，只听得到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

应无予不答反问：“我说什么了？”

穆迟睁大眼睛：“……”

他发誓，应无予之前脸皮比现在薄！

“咳，”穆迟试着转移视线，“李杰看着和死人没区别，身体却和活人一样。”

他微微用力拉起李杰的胳膊，手肘处还能弯出弧度来。真正的死人，绝对做不到。

李杰身前查不出问题，应无予一人将他翻了面。白色校服短袖上沾了灰尘，连带着头发都无法避免。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这样的发型对于男生来说太不利索。

穆迟没有多想，拂开了碎发。

这一动不要紧，露出了头发掩盖下的东西——指节长，头发粗细的红色丝线。

“艹。”穆迟没忍住骂了出来，“假的。”

“是人皮。”

应无予几乎没有反应，用手里的钥匙在红丝线上划了划，面无表情将尖锐的那头按了进去。不过瞬间，只剩下应无予捏着的那部分露出外面。更让人心惊的是，没有血流出来。

“里面是空的。”

应无予另一只手引着穆迟的手接过钥匙，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压。手下完全没有支撑的感觉，似乎他们撑在鼓面上，虽然知道足够结实，还是忍不住害怕会将它捅出窟窿来。

不用细细感受，穆迟就知道这位“李杰”只是个空有皮囊的东西。

“会不会太沉了？”穆迟缩回手，他不喜欢人皮的手感。又在李杰腕骨处捏了捏，“是骨头的重量？”

应无予却突然拍了拍穆迟肩膀，让他转身。

“咔嚓”声响起，穆迟愣了下，不明白应无予拍照做什么。

之前的迷你小相机他们一直随身携带，只是太长时间没用了。看到它，穆迟猛然想起了被他抛在脑后好久的事情。

“咱们是不是自从遇到许雅雅之后再也没赚过硬币，还有迷你小玩具。”

应无予难得沉默了，轻飘飘道：“嗯，你还欠我雇佣费。”

穆迟：“……”

迷你相机的照片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洗出来，等待的时间左右没事干，穆迟决定好好跟应无予算算这笔账。

“还差多少？”

“免费给我打工后半辈子的钱。”应无予勾过椅子，坐了下去。

穆迟蹲在他旁边，沉默片刻，“有没有人说过你压榨员工。”

“没有。”

“我没钱。”穆迟坦坦荡荡道。

应无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

“没有钱，你可以用其他抵。”

“比如？”虽然知道应无予接下来绝对没好话，穆迟还是控制不住问下去。

应无予微微俯身，凑在穆迟耳边轻声说了句。

温热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耳垂上，耳朵在穆迟不知情的情况下染上了另一层颜色。穆迟手指用力攥着相机，“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

应无予的视线陡然一黑，穆迟好看的侧脸被李杰冷冰冰的后脑勺占据了。穆迟也愣了下，没想到这次照片凭空出现的地方如此诡异。

他憋着笑接过照片，暂时没去管应无予说什么。可等他看清逐渐显影的照片后，嘴角的笑彻底僵住了。拿着照片的手晃了一下，照片随之落地。

应无予弯身捡起照片，眯起眼睛扫过，眉头皱的不深，看来和他预想的情况差不多。

迷你照片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小巧，可并不妨碍穆迟抬头就能看见照片上狰狞的鬼脸。

而且不止一个。

穆迟的腿有些酸麻，看着李杰的尸体，眼里划过些不知所措，“装了多少才这么沉。”

温热的手落在他头顶，不轻不重的按了按，“不用担心，它们暂时不回跑出来。”

那只手下移，搭在穆迟右手臂上，“找到解决办法我们那就离开，时间不会太长。”

穆迟手臂上的伤平日里两人谁都不提，但不代表它不是压/在两人心头的重担。稍有不慎，穆迟可能就会是下一个眼前的李杰。

能够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穆迟干脆坐在地上，脑袋靠在应无予腿上。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撩，露出好看的额头。

应无予俯身看着他，正好挡住了身后玻璃照进来的阳光。

在穆迟眼里他几乎被阴影包裹，但并不妨碍穆迟的指尖准确点在应无予锁骨上小痣的位置。指尖点的那两下似乎点在了两人心上。

“我慎重地思考了一下，”穆迟打了个哈欠，“还是答应你的条件比较好。”

末了，又低声说：“毕竟你是我的大债主。”

“过来看。”应无予道，“地板有拖拉的痕迹。”

所有寝室的结构都是一样的，穆迟凭着桌上的东西，轻而易举找到了乔同学的床，又准确的找到了属于他的柜子。

在学校，为了防止某些事情发生，学生的所有柜子都牢牢的挂着锁。可乔同学的柜子没有锁，柜门一拉就开，简直在引诱着别人把他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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