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伟心里一丝惴惴不安，他希望子昂的大脑永远一片混沌，不希望他的脑袋里有太多关于他自己的信息。

正暗自思量中，耳边传来子昂的声音：

“汪总您回来了。”职员一面客气地打招呼一面小心地挪动手推车，让开只能踏过两只脚的空间。

“你们这是......”汪志伟好奇地问。

“嗯！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子昂灿烂地一笑，连连点头。眼神尽显兴奋和喜悦，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他悄悄地拿起了子昂的饮水杯......

汪志伟的双腿刚迈出书画大厦电梯间就被走廊里的景象惊扰到了，只见两侧的墙壁上杵着用纸张包裹起来的美术作品，电梯门口堆放着一些办公桌椅，而狭窄的过道也被大大小小的纸壳箱子拥趸住了。

正在惊诧中，走廊的拐弯处传来咕噜噜滑轮滚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男子推着一个简易平板手推车走过来。汪志伟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画室的一名职员，手推车上放着两部台式电脑和一团团绑在一起的电线插排。

“你......不高兴了吗？那这一定不是个好孩子。我......我不问了，我......我还是继续画我的画吧！”子昂放下手臂，像每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一样，小心地瞄着汪志伟的脸，一副怯懦讨好的神态。

内心总有纸包不住火、终将有一天无法再瞒天过海的感觉，子昂予自己的这种一惊一乍的感觉让汪志伟不爽又忐忑。

也许，这个麻烦永远消失了才是最安全的。汪志伟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抚摁一下自己的胸口，砰砰砰，杂乱而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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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画架前的宋子昂信手拿起炭条时，站在他身旁的汪志伟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怦怦地跳个不停。他偷偷地看着子昂的侧颜，只见他凝望了一会儿墙上老妇人的照片，然后低下头娴熟地挥动炭条，不一会儿的功夫，妇人头部的轮廓就跃然纸上了。

连画画时专注的神态都与以前如出一辙，汪志伟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医生说的没错，智商退化不一定影响他原有的技能。汪志伟暗自窃喜，心想天不绝我路，我汪志伟日后必鹏程万里，早晚有出人头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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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自己离不开子昂，离不开他的画，但愿他永远迷失自己，永远不要恢复吧！

望着宋子昂认认真真画画的背影，汪志伟抓起墙脚放着的一瓶松节油——那是上次他在子昂的饭菜里加入普通的松节油被子昂质疑饭菜味道后新购买的无味松节油。

“噢......对呀，是......你的名字。”汪志伟心里咯噔一下，他记起自己的名字了？他想起医生说过的话：精神类的疾病不容易治愈也最容易治愈。像这种短暂性的智力障碍疾病，如果能得到家人足够的关心，让他始终保持平和愉快的心态，加上规范的药物治疗，说不定某一天他会忽然恢复自己的记忆，语言表达能力，对周围事物的认知和原有的魅力人格等等。当然，有的人穷其一生发也无法恢复，成为世间被抛弃的灵魂。有的时候，这种病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靠人间奇迹了。

“那你继续画吧，我先走了。记得我刚才说的话，要尽快，还有别离开这里，过几天我来取画，子昂。”汪志伟拍拍子昂的肩头再三嘱咐，他担心子昂贪玩像小孩子不愿意做作业一样不肯画画。过几天自己再一无所获，空手而归，那可真的就死翘翘了！

“子昂？你好像在叫我，这是我的名字吗？”子昂好奇又疑惑的目光望向汪志伟。

笑着笑着，子昂的表情僵住了，笑容也随之消失。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皱着眉，眼睛盯着墙角。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胳膊高高卷起衣袖，指着臂上的刺青：

“这个子-佩，是谁？”子昂瞪大双眼一字一顿地问。

“搬家。”

“搬去哪里呀？”

“新区市府路。”职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市府路？汪志伟小声嘀咕了一下，他知道那个地段的房租可是价格不菲呀。没想到隔壁这个不起眼的小老板居然要搬去那里，平时也没见他生意多红火呀！中彩票了还是得道成仙了？！

汪志伟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服气可也没必要对一个小职员说什么，于是摆摆手向前走去。经过隔壁画室的大门口时，他不由自主地向里张望——办公室的地面上被包裹堆了一地，所有的办公家具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而那个让汪志伟有点儿不服气的小老板正满面红光地指挥手下员工打包物品。已经是深秋季节了，他居然还挥动着一把折扇。

看到汪志伟站在门前，他急忙奔过来，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的。

“乔迁之喜，祝贺祝贺！”汪志伟寒暄道。

“同喜同喜。”小老板双手抱拳嘻嘻笑。

“听说搬到新区市府路了，老兄这是发达了，日后苟富贵勿相忘哈！”汪志伟酸酸地说。

“我哪里比得上汪总，根红苗正，响当当美院毕业的。我搬过去还不是因为那里距离市政府近一些，热闹，而且距离拍卖行也近，方便。”

“热闹又方便费用也高吧！租金能有这边的两倍多？！”

“不是租，是买下了两间商务办公室。”小老板得意洋洋。

一听对方说是买下了办公室并非租赁，汪志伟的心里立刻失衡了——这个一没学历文凭，二没艺术修养，只靠着倒卖字画的家伙凭什么赚那么多的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羡慕嫉妒恨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老兄这是在哪儿发的财呀？”汪志伟有些好奇。

“嗨，老话说得好，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小老板嘿嘿一笑。

来，跟我来！他对汪志伟挥挥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汪志伟跟随小老板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房间里的东西都挪走了，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两幅用绢布包裹的油画立于墙边。

“你看就是它！”小老板手指两幅画。也许是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兴头上，他有些得意忘形。

原来七、八年前，小老板从一个商人那里拍得四幅画。作品取景于镜泊湖，同一个地点春夏秋冬四个不同场景。是当时一位名气一般的油画家的作品，而且这位画家的名气一直不温不火，他的画在拍卖市场的表现也一般般。当时小老板买下这四幅画的时候，他刚刚入行，并不知道其中的水深水浅。

画到手之后他才知晓，这套组画在那个商人手里已经囤了几年了，始终不见升值。于是失去信心的商人把这套组画拿到了拍卖行，自己稀里糊涂地当了一把接盘侠。

接下来的几年，这组画的价格不升反降，而且也无人问津，彻底砸在了他的手里。无奈，小老板认栽，只好将它们束之高阁了。

可是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这套组画的境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画家突发车祸过世，没想到他的画作却忽然得到美术界的广泛认同和欣赏。而且因为画家过世时还不到四十岁，留下的作品不多，物以稀为贵，结果价格一路飙升。

小老板趁着这个热度卖掉了春夏两幅画，赚得盆满钵满......

听了小老板的讲述，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汪志伟心里痒痒的。他无聊地环视四周忽然看到了平放在沙发上的两幅油画，那是宋子昂刚刚完成的作品。他想起了上大学时老师讲过的梵高的故事，生前一幅画九美元都卖不到，死后却拍出了上亿的价格。

着实令人啧啧！子昂虽不比那些著名的画匠，但目前也是小有名气的。

如果......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依现在的行情子昂的作品最少要翻十倍吧！那这两幅就值上千万了！

汪志伟盯着油画的眼睛越睁越大，那两幅画像两个聚宝盆一样快要闪瞎他的眼睛了。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吐沫。

汪志伟内心又是一惊，这家伙的记忆怎么游弋不定的？！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一定很难看。他伸出手用力地搓脸，可放开手还是抖的不停。

“用心画，一定要跟照片一摸一样呦。画得不像人家是不会给我们钱的，没有钱我们可就买不了汉堡了。”汪志伟对子昂诡诈地撇嘴一笑。

“哦。”宋子昂认真回答，然后更投入地在画布上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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