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只有文员小王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厅。

见刘锦云走进来小王紧忙起身打招呼。刘锦云问汪总什么时候能来，小王说这阵子汪总都是下午才会来画室的，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实际上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汪志伟。

听了刘锦云的话，汪志伟忽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还是我打给他吧！”刘锦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她走进了汪志伟的办公室，取出银行卡放在了老板台上。

虽然内心因兴奋咚咚咚跳个不停，但表面上汪志伟却不动声色。他想起了范仲淹的那句名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于是他把银行卡又推回到刘锦云的眼皮底下：

“亲爱的师姐，我说过......债务我一个人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不用......师姐劳心。”汪志伟故作严肃地说，不过声音却越来越低，眼睛也不自主地瞟向刘锦云。

“收下吧，尽快还债，别再难为宋子昂了！”刘锦云平静地说，然后站起身向大门走去。

一千贰佰万！汪志伟内心顿时一阵狂喜，到底是跟自己同过床共过枕的女人！他的眼睛盯着银行卡烁烁放光。

汪志伟暗自盘算有了这笔及时雨，土豪暴发户的一千万应该可以马上还上。去他的狗屁律师吧！想起那个煞有介事，给自己送律师函的对自己傲慢又鄙视的律师，汪志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有那个让自己胆战心惊的白无常，也用不着再过一个星期了，可以马上连本带利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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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锦云无限感伤地环顾了整个屋子一圈，再过几天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再看到桌子上的银行卡，她的心理就更不是滋味了，里面的存款是她的全部家当，不过也马上要与她说再见了。想到几年的辛苦打拼，却是一场空欢喜，如今梦醒猛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刘锦云驱车赶往书画大厦，正值上班的早高峰时间，车流缓慢，走走停停。刘锦云边开车边观看着道路两侧的风景，心里没有留恋只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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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除这些需要偿还的债务，还会有百十来万的剩余......

想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威胁自己了，汪志伟忽然感觉头顶上的阴云顷刻间散去了，此刻霞光万照，云蒸霞蔚。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这件事对刘锦云的刺激很大，她深感愧疚的同时也看清了汪志伟的本来面目，虽然对这个男人她从来都没有抱过任何的幻想，可是也没想到他会居心险恶到如此地步。

她渐渐的厌倦了这种孤独寂寥的生活，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这十年，除了钱自己一无所有，身边只有空气不离不弃。已经年过三十的女人，还没有幸福来敲门，她知道这里不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

上次在公寓里见到宋子昂以后，刘锦云一直心神不宁。每到夜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闭上眼睛，满脑挥斥不去的尽是子昂苍白的嘴唇，微蹙的眉头，憔悴的面容。子昂的现状令她不忍回想，她完全没有想到几年后的相逢场面会是如此苦楚苍凉，那个记忆中皎如玉树临风的青涩少年郎如今只剩下了一副被抽走了活力了的躯体。

半个小时后汪志伟赶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汪志伟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银行卡。

“你是为了帮助我，还是为了解救他？”汪志伟对着刘锦云的背影大喊。

“为了我自己！”刘锦云头也不回地答道。

大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刘锦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恼羞成怒的汪志伟抬起拳头重重擂在老板台上。

“汪总......您没事吧？！”文员小王怯生生扒着门边问。

“出去！”汪志伟暴跳如雷一声大吼，青筋暴突。刚刚刘锦云不屑的眼神和镇定的语气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甚至连一个犄角旮旯都没有！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汪志伟用刘锦云卡里的钱还清了所有尚未结清的债务。当他从白无常手里接过欠条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活着了。望着白无常壮实的背影，汪志伟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暗自庆幸自己每次都能过关，冥冥中似有圣灵庇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汪志伟卸下巨额重债的压迫时，逐利的内心蠢蠢欲动，他燃起了新的欲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隔壁画室的成功让汪志伟的内心变得焦躁不安，他发誓一定要在市府路上买一层楼。在当下这个年代，每个行业每天有发迹升仙的，也有破产倒闭的。自己刚刚跌过的这个跟头可是有点大，一下子让自己跌回到了解放前。

因为急于在短时间内攫取更多的财富，尽快捞回曾经拥有的家当，他并没有停止榨取宋子昂的艺术价值，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有个肯听自己摆布，能创作出高品质油画作品，又不知钱为何物的呆子替自己赚钱岂不是美事一桩。只是子昂还太年轻，跟大师比起来，他的画作价值还只是人家的九牛一毛，无法满足他短期内致富的愿望。

又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骤降，街边火锅店的生意火爆起来。汪志伟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决定打电话给刘锦云。一来感谢师姐出手相救，让自己摆脱险境；二来道歉，上次分手时自己的态度不好。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想再次表白刘锦云，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想重整旗鼓的话，在S市离不开她的人脉，离不开她的摇旗呐喊站脚助威，况且汪志伟的内心也不想失去这个宝藏女人。

可是算天算地，汪志伟还是失算了。刘锦云答应了赴约，却带来了一个对他来说不好的消息。

“给你的，里面是一千贰佰万，加上前些时候给你的叁佰万，一共壹仟伍佰万。我想这些钱应该够偿还债务了吧！密码在下面的纸条上。”刘锦云声音不大，面无表情平静地说。

大学四年再加上工作六年，她在这座城市一共驻足了十年。城市鉴证了她从一个不谙世故的小女孩蜕变成了现在这个独立，睿智又坚强的成熟女性。一路披荆斩棘，她怀疑过，哭过，胆怯过但从没有停下过脚步。

可如今她累了，倦了，或许说是害怕了。她害怕一个人伫立于窗前时满眼充盈的万家灯火，有段时间她甚至害怕自己夜里睡下后也许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所以直到东方破晓时她才肯小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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