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的身影走远，副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颓败的脸上满是茫然，眸子深处却有着几分解脱。

一旁有人上前，小声问道：“头，咱们回去，怎么复命啊？”

脑海里意识化作一双眼睛，从高空处俯瞰观想出的十二山。

雾气依旧，不能看破。

副将回头看向山中，呢喃道：“如实说就是。”

就在三人行至半山腰时，便见对面山头处有大雾起。

雾气蒙蒙，恍若仙境。

寒冷轻闭双眸。

若一把利剑，直插十二山。

应是封山的缘故，十二山中不见生人。

这里树高林密，偶见初生没几日的药草，此为“山根”，采药人的规矩，便是“山根”未成山药，绝不摘之。

当然他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可若当真天丹全化成了丹妖，五个天丹大妖，再加上十二山里那个，就是六个。

除非境守亲至，不然谁来谁死。

寒冷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更严重。

林间野兽罕见，即便是野兔之类的小兽也难寻，想来是被捕的厉害，都藏于深山处。

步步登高，倒是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女盈跟上，小镜子亦是。

他沉声道：“走了。”

走过副将，走向山中。

十二山是一片群山的统称，山势连绵，此起彼伏。

寒冷三人入山后，便是女盈走在前头，寒冷落后一步，小镜子落在最后。

寒冷睁开眸子，与女盈对视一眼，确认了对面山头便应是丹妖所在。

既然它把十二山当作自己的领地，那有人不请而来，它应该有所动作才是。

但偏偏没有。

寒冷若有所思。

女盈眯起了眸子，诧异道：“看出来了？”

寒冷知道她的意思。

丹妖很可能看破了她的跟脚。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因为此境境守，都只当女盈是一朵红莲妖女。

丹妖的阅历，怎么能跟境守相比？

它只是境守落下的一颗棋子，怎么能看破境守都看不透的女盈本相？

寒冷不愿相信，所以他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寒冷一手拽住小镜子，与女盈一起御空而行，径直落向对面山顶。

雾气散去，又在另一座山的山头涌起。

真是在躲着他们。

女盈冷喝一声：“出来一见！”

却听雾气之间传来一声苍老中却带着勃勃生机的回应之音：“吾敬你先人久矣，恨不能同生一世！今日见其有后，吾甚是欣喜。小娃娃带上你的朋友走远些，莫要耽搁吾之大事。”

真看出了女盈本相！

寒冷与女盈皆是惊骇莫名。

寒冷抬手凝成金令，对着那雾气遥遥问道：“你之大事，便是残杀百余无辜者之性命？”

那雾气隐去，显出一精神矍铄的老者，白眉白发白须，披白衣，全身上下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生之韵意环绕，真真仙风道骨，哪里有半分妖气？！

这老者望着寒冷手中金令，叹息一声：“还是瞒不过他。”

不过旋即他语气一转：“但他即便知晓吾之存在，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枯坐中天宫，守那天境界，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轻轻隔着一座山挥手，寒冷手中金令便化作金色云气，瑟缩成一团，再凝不成天地令的模样。

寒冷也就再无法借天地令抽调此境天地灵气。

实力锐减一半。

丹妖随意一手，便展现了自己深不可测的伟力。

他觉得这一手，应是能让那三个年轻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于是开口道：“速速离去，离开参城方圆千里。”

寒冷脚下生根，未见退意，只是问道：“你欲何为？”

老者似是听到了笑话，老脸拧成一团，摇头轻笑起来：“尘都生让你来送死，连吾的事都没与你交代清楚？”

尘都生，尘境当代境守。

寒冷皱眉：“我只知你是天丹成妖，害了数百人性命，这便够了。”

仿佛又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老者笑指寒冷：“好一个天丹成妖！你可知那参城中大参天丹的丹方，是如何传下来的？往前数五百年，尘都生还没坐上境守位子的时候，我便已是尘境妖尊！”

那会我还没来呢。

寒冷心底想着，面上不动声色的听那老者讲起几百年前的隐秘来。

许是久不见天光，太过寂寞，老者声情并茂的道：“尘都生是世间奇才不假，但吾又如何差了？最后一刻上境介入，吾才棋差一招，输了一手罢了。但吾身死灵不灭！那大参天丹丹方，便是我妙手偶得的一记妙招。当年任是谁也都以为我已死绝。却不知我为妖尊，以炼丹法炼我残灵于丹中，五百年后以天丹容器重铸妖身，再开一世！”

他仰天长啸，有万丈豪情：“尘都生！你我胜负未定，五百年后再来过！”

女盈不解：“五百年的时光里，你居然能残灵不灭？”

老者似是对女盈极有好感，长辈一般耐心解释着：“服食大参天丹者，皆为吾提供丝丝缕缕的生机。五百载岁月，方有吾功成之时。”

这其中涉及的层次太高，远非寒冷与女盈此时能理解。

老者也只是轻点几句便作罢，并未全部道破。

寒冷还是念念不忘：“还未解释你杀人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吾如何做，需向你解释？百人性命而已，与此境众生相比，微不足道。”

老者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耐：“你持令至今，难道不曾伤人性命？”

寒冷看着对面山顶的老者，冷声道：“我只杀该杀之人。从不乱伤无辜。”

“哈哈哈哈哈，后生，你的虚伪让吾感到好笑。何人该杀？何人无辜？为何由你而定？为何由你而决？你杀人救人，是凭本心，还是取决那人于你身前片刻的表现？你在旁人眼中，该不该杀？该由谁杀？”

一连串的诛心之论迎面而来，寒冷心如磐石，不为所动，甚至踏前一步，立于山巅：“善与恶自有公论，你既是五百年前的妖尊，何必用言语上的下作手段？”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我心如铁，坚不可摧，但又觉得此情此景如此说太过中二，忍住了。

老者与寒冷隔着一山，轻飘飘的道：“你敢前踏一步，吾认为你在践踏吾的威严，吾杀你，你又如何？若是真的心坚如铁，又何必开口解释？这世上公道，由谁定？此境境守便是此境公道，中天宫之上的天境，便是这世界的公道！”

寒冷摇摇头：“原来在你眼中，弱肉强食，便是公道。”

老者不怒反笑，似是意有所指：“不是吗？尘都生让你来送死，你敢不来？”

寒冷眸子幽深，眼底似是藏着幽冥：“他知道我不会死，所以才让我来。”

老者似是来了兴致，轻笑道：“你知我要做什么？”

寒冷又冷笑：“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你重见天光不久，恢复绝颠之力的办法，见效快操作简单的，无外乎血祭、入魔以及透支等几种。你方才说让我们退出参城千里，那我想，你会以十二山为基，血祭参城方圆千里内的数万生灵。”

参会之时，参城千里内生灵数之不尽！

老者一手抚须，并不否认：“后生可畏，你是女娃娃带来的，纵然是尘都生的棋子，我也不想杀你。”

寒冷又摇摇头，面容认真：“我不是谁的棋子，我来此，为救万灵。”

杀妖救世！

老者苍老却并不浑浊的目光从寒冷身上扫过，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尘都生以你我为棋子，他在与谁弈？”

寒冷只是摇头：“不知。”

老者多看了寒冷几眼，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深意：“后生，你要知道，有人因你而活，就有人因你而死。”

三人呈一个竖着的一字。

再去中天宫一定偷摸把那金鸽炖了。

寒冷望着十二山深处，副将所知已尽述，他要进山去探探丹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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