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想让他得终天年，我却做不到。荼姚既然立誓与他不共戴天，此仇必然不死不休。”提起太微，她仍是恨恨不已，“我只恨当初瞎了眼，信了他的鬼话，还赠他寰谛凤翎，又去求……又救回了他，害得我父神不幸遇害，功业难酬，鸟族多年来也是为人牛马，大伤元气。”

她站起身来，素手扶上白玉栏杆，静静望着台下密布的闪电，怒号的狂风：“那时……就在这里，他对我立下上神之誓，说会立我子为太子，会与我共享尊荣，笑看风云……我听了那些花言巧语，一时忘了他过往那些难堪之事……以为他不过是一时被人所惑，他终究是真心爱我的……呵，我可真傻……”

他上前一步，抓紧了她的手臂。她一惊，抬起头，望向他的眼，怔忡不定。

“荼姚，你没有输。输的是我，一败涂地的是我！”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变成了浓重的墨绿色，他盯着她，眼神晦暗，“你赢了，前世你就赢了，你不知道，我一个人怎样捱过去那千年万年，长生对我来说，成了诅咒……我找不到你，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我甚至像你一样跳了临渊台……可是我找不到你，你真狠，荼姚，你当真狠毒……你明知我放不下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你，现在却又来和我讲这番说话……我母亲用刀子剜我的鳞，断我的角，你却用话来割我的心，一寸一寸凌迟我的心……你赢了行了吧！就算你杀了我母亲，灭了我族人，虐我伤我至此，我还是放不下你，行了吗？你赢了！你彻底赢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都过去了……”他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苦楚……我们一起，过着宁静康乐的日子，荼姚……”

“为什么不可能？”

“你根本就分不清楚……你对我只是不甘心，是执念……”她低下头去，“你在怨恨我前世薄待了你，又，又早早地自尽，让你没机会证明自己是对的……所以你一定要做这些，告诉我，我看错你了，我应当后悔，我输了……可这根本就不是爱……就像你对锦觅那样……”

“哈……”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语声却满是怅然，“我本以为，经历了这许多，你会明白我，明白我的心……原来，我又错了……”

“润玉，别这样……”她心慌得厉害，一时口不择言，“你莫不是疯了，先不说我们之间曾是母子，你唤了我万年的母神……单单就凭我亲手杀了你的母亲，还灭了你的母族……你，你怎么可以……”

她觉出身后的那人身体一僵。

“所以呢？”他冷冷一笑，“天后娘娘这是利用我报了仇，又来过河拆桥了？”

被他这样紧紧抱着，她有些呼吸不畅，当下转了话题：“你的伤好了么？那日，都是我不好……”

“不打紧的。”他轻笑了一声，“你是被他所控，怪不得你的。何况，那般情形下，你还刺偏了，没伤到我的要害，可见还是惦念我的。你刺我这一刀，我心里很欢喜。”

她失笑：“我伤了你，你却心生欢喜……难不成天帝陛下天生喜欢被人打骂？之前，我待你虽说不上如旭儿那般疼爱，也是好吃好穿地供你养你，不曾让你哪里有些许短缺了……那时你却没来由怨恨我。真是令人好生不解。”

“前一世……”他拥着她，声音微微颤抖。

“不，不是！”她奋力摆脱了他的束缚，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润玉，也许我以前……确曾将你当成棋子，不顾你的感受，但是……但是这次，我把鸟族和我的性命都交给了你……不是利用……”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上次九霄云殿你说的话，我很感动，但是我不会当真的……我知道那不可能……”

“是的。那便是拼死一搏，释放穷奇之力，与他同归于尽。待我二人死后，太巳等人会迎立旭凤为帝，他不参与兵变，又是天帝唯一血脉，自然名正言顺。那时你是新天帝之母，太上天后，再无人敢欺侮于你了。只是这样一来，二龙相争，死伤必多，我答应过你尽可能不让鸟族流血，是以此计亦是最坏打算，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妙。”润玉叹道，“我知父帝是个不甘人下的性子，他若势败，必不肯苟活，所谓得终天年，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唉，这弑父之名，我这两世，终究躲不过。”无广告网am~w~w.

“我已有安排。本来那杯星辉凝露里我放了煞气香灰，可令他脱力两个时辰，他若好好饮下，我会让他得终天年。可是他太过多疑，又利用你来杀我，我只得走第二条路：将计就计，以灭灵箭行刺。其实，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筹划妥当，万一此路不通，还有第三条计策备用。”

“第三条计策？”

没来由的心慌，让她想要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别怕……荼姚，别怕……”他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鼓励自己，“我不是父帝，我是润玉，这万年来都陪在你身边，仰望着你的润玉。你要相信我，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

那斯文和善的脸上，现出了难以掩盖的暴戾之气。他癫狂的模样，让素来高傲的凤凰也不禁心惊胆战：“润玉，我，我不是……”

“荼姚，你的心竟是铁做的……不，铁也没有那样冷，是冰！你的心比灭日冰凌还要冷，还要锋利！”绿眸中透出令人战栗的寒意，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既然我无论怎么剖白，你都要怀疑，那我又何须处处顾忌，步步小心？”

“润玉！你真的疯了吗？”她惊恐万状，在他怀里挣扎着，却是徒劳。

“我是天帝，我拥有整个天界！”他抱着她走到榻旁，将她放到锦被上，用力按在身下，“这当然也包括你，荼姚！”

“润玉！”她双手推着他，想要起身。

忽然显现的银色龙尾盘踞在她身上，将她紧密缠绕。

“你说我喜欢锦觅……”他涩声道，“荼姚，我真希望我喜欢的是锦觅……那样的话，我便不必受这些罪……千年万年，求而不得，一无所有……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第七卷：覆雨翻云气纵横终。后文待续】

【注】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语出诗经。

《国风邶风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毛诗序》说此诗是黎侯为狄所逐，流亡于卫，其臣作此劝他归国。

刘向《列女传贞顺篇》说是卫侯之女嫁黎庄公，却不为其所纳，有人劝以归，她则“终执贞一，不违妇道，以俟君命”，并赋此诗以明志。

二说均有劝归之意。此处引喻，既含劝归，亦是表白——若非因你，我何以至此。

他的呼吸略促，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逐渐放大……

“那又不一样。”他正色道，“之前你待我虽是供养无缺，但是眼里却没我，我才不满的。可是现下却不同，你虽伤了我，我知你心里也是如我一般痛的，我自然不会怨恨你，只会心疼你。”

她心下一阵感动：“若是当日，我真的无法清醒过来，杀了你，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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