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猛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如万箭穿过，她喉咙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噗”的一下，溅了他满身满脸的红。

她看不到他的焦灼，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灵犀蛊本来是情蛊的一种，威力并不强大，只能令人一时意乱情迷，若下蛊人身亡，蛊也就随之渐渐消散。但是……”月下仙人踌躇着，“但是若以‘虿盆’（注）之法炼制而成的灵犀蛊，则力量异常强大，可控人心智。”

“何谓‘虿盆’之法？”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她。

“怎样？”润玉面上镇静，袖中却是紧攥双拳。

“这药方固然是安神补身的好方子，平常用了，自然好处多多。只是若那时已经种了蛊……这汤药喝下去便不是固本培元，而是养蛊为用了。”月下仙人咳嗽了一声，“服药之前，还有这期间，王兄是否经常去紫方云宫？” m..coma

“……”

“关于灵犀蛊，”润玉冷然道，“前次天后昏迷之时，叔父曾说，如醒了便无大碍，这次何以又突然晕倒？”

“什么？荼姚又……”月下仙人一惊，“难道，王兄他……”

“父帝曾经请老君与岐黄仙官共同开了一个安神的方子给天后，叔父看看，有什么问题？”

“润玉，别……别这样……润玉……”她推拒着，挣扎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期盼能把他从疯狂中拉回来。

“嘶——”裂帛之声在穿过大殿的狂风里仍然清晰。临渊台外蓦地风雨大作，一时殿内昏暗不明，只有闪电劈过的瞬间，映出她苍白的脸色。

还有盘踞在她身上的，那条天地间唯一的应龙。

如飘风骤雨，他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脸上，颈上，疏落转细密，暴虐又温柔。

听到润玉示下，岐黄仙官将药方递与了月下仙人。

月下仙人接过，细看端详：“人参，灵芝，夜交藤……这药方没什么问题啊。啊，是了！”

电光突闪，又一道惊雷响彻大殿。一刹那，她看到他满面泪痕，心中一软，那琉璃净火竟无法出手。

他扯破了碧罗襦，她最后的遮挡也失去了意义：“我等这一刻等了几千万年了……荼姚，你终究是我的……”

紧紧纠缠她的冰凉龙尾此刻如沸汤，如锻火。她情知脱身不得，不由暗中凝神，顷刻之间，手上已经盛开了一朵莲花。

“龙娃，着急叫我来什么事？”月下仙人几乎是被卫士架进了七政殿。

“叔父，润玉有事请教。”润玉一挥手，众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太上老君和岐黄仙官还留在殿内。

“此法须先取毒虫毒蛇万只，以司神鼎盛放，令其互相撕咬，虫蛇临死所吐毒液皆是一生中最毒之物，将其炼化，最后得至毒之物一盏，用以喂养灵犀蛊，蛊虫亦必然不堪其毒，有死去者，以死蛊再喂生蛊，直至最后仅存的两只蛊虫，待其生育，再将雄者杀死，只留下雌蛊和新生之蛊，形成子母蛊。这样的虿盆子母灵犀蛊，胜于寻常者万倍。母蛊可驱使子蛊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子蛊若反抗，或是心有他属，必然遭受噬心之痛，一次更甚一次，直至最后呕血而亡。”

润玉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不过这子母蛊需要在下蛊之后，由身怀母蛊的人日常以灵力滋养受子蛊者，到了七七四十九日之时，还需……咳咳，还需与受子蛊者同寝，以精血为凭，才能两心相通，牵连不断……”月下仙人皱眉道，“若王兄所种的真是这虿盆子母蛊，加上这仙方灵药的助力，恐怕威力更甚。只是王兄已经身故，母蛊若亡，子蛊是会随之消散，抑或生变，就不得而知了……”

“卑鄙！”润玉怒不可遏，一挥之下，御案上的笔砚珍玩均化为粉碎。

“陛下息怒。”太上老君一摆拂尘，上前言道，“此事臣等虽然不知前情，但也无意中为虎傅翼。请陛下容臣将功折罪，臣必会努力寻出救治娘娘之法。”

“是本座失态了，老君勿怪。”太上老君的面子，他不得不给，“前次老君为娘娘研制的安魂补心丹，颇有效果，娘娘服下已经苏醒。如今……”

“如无意外，今晚娘娘即会醒转。这安魂补心丹按时服用，可保娘娘暂时无虞，只是还需爱惜凤体，不可犯五劳七伤之事。臣闻月下仙人之言，这灵犀蛊与心意相通，当前之务，万不可令娘娘再受刺激，大喜大悲，对娘娘伤害尤甚。”

“是，多蒙老君费心，润玉记下了。”润玉微一停顿，又道，“还有旭凤那里，岐黄仙官之前的药着实伤了火神的身体，不过彼时你受父帝所胁，本座也不怪你。以后仙官且安心为火神殿下调理，这天界医药之职，就由素女仙上代为执掌吧。”

“谨遵陛下旨意。”岐黄仙官躬身道。

“都退下吧，本座亦有要事，与诸卿暂别。”润玉说罢，便转向寝宫去了。

要事？

殿中三人面面相觑，微微苦笑，但愿那位寝宫中的娘娘早些痊可，否则后续不知还有多少麻烦。

这位新天帝陛下，较之乃父，岂止不遑多让，论及城府深沉，手段狠辣，只怕更胜一筹。今早就因着昭阳殿中一位宫人泄露禁中语，诛了三十多位仙侍。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维护天后娘娘的声誉罢了。毕竟妖姬祸水、以色媚主的昭阳夫人，现如今又要入主紫方云宫了。

这父子聚麀，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然而新天帝并不在意，还命礼官大肆筹备婚仪等事，择日便要向翼渺洲下聘。

鸟族既得天后之势，复有拥立之功，怕是又要崛起了。天后当真好本事，两代天帝，没一个逃得了她的算计。

【注】

虿盆：

文中设定的“虿盆”之法，灵感源自《封神演义》。

第十七回《苏妲己置造虿盆》：

妲己奏纣王曰：“将摘星楼下，方圆开二十四丈阔，深五丈。陛下传旨，命都城万民，每一户纳蛇四条，都放此坑之内。将作弊宫人，跣剥干净，送下坑中，喂此毒蛇。此刑名曰：‘虿盆’。”

“咳咳，请教不敢当，如今你是天帝，我一个小小的仙人，只有听命的份儿。”月下仙人拍拍因拉扯产生的衣褶，“说吧，什么事？”

绣着十二章纹的帝服被凌乱地抛落在地上，他胁下的双翅微微张起如银帆，将她小心翼翼地包覆起来，仔细收藏在仅有他二人的空间里。身前那道长长的逆鳞之伤历历可辨，在电光之中活像一条可怖的赤色蜈蚣，在他俩之间扭动着，撕咬着。

“荼姚……母神……”此刻这个许久不曾出口的称谓，却让他平添了一丝因禁忌而生的亢奋，他低头在她修长的颈项上狠狠咬了一口，眸中墨绿浓重得如同幽夜的颜色，“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我要娶你，润玉要娶母神为妻……如今我是天帝了，再没人敢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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