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啊，我听说恁家里养着的那十几头猪不卖，还留着养嘞？”

张鸿福给她搬凳子的同时，点头‘嗯’了一声。

闻言牛佩娥干笑几声，“没啥！没啥！就是跟你爸说了一些卖猪的事儿。”

“哦……您说卖猪啊。婶，我跟你说，其实我说做了一个梦，梦见说明年猪肉肯定会涨价，所以才求着我爸迟点再卖的。”

“咦！”牛佩娥摸着凳子坐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留着弄啥呀！费那么多粮食，养这一年多，不就是为了这时候卖了好过年么？你还留着不卖，难道你不知道这冬天了，猪吃得比以往的还多？”

过了许久，才听见牛佩娥说:“小妮儿啊，你别放心上啊，婶不是在说你，就是来问问你爸，要不要趁着人家还没走，把猪卖了。”

张静槐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然后把笔放进了笔盒里，笑着出了客厅。

“婶～”她嘴甜喊，“把啥放在心上啊？我刚刚就顾着写作业了，都没听见您和我爸在说啥。”

张静禾和张静铛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张静槐。

张静槐认真写着字，眉头都没动一下。

“小妮儿，不然歇歇再写吧，你看看你的手，冻得通红。”张静禾柔柔说。

不过他相信张静槐，不让卖肯定有不让卖的道理。

张静槐主动解释说:“南方已经陆续开始废除粮票，以后买猪肉就不需要拿粮票钱买了，猪肉到时候肯定会供不应求的。爸，你相信我，咱再等等，等到时候涨价了咱再卖。”

“你听谁说的？”张鸿福皱着眉头，担心这个消息会不会不准确，“粮票真嘞会废除？”

张鸿福也是想着把猪卖了可以有点钱过年，不然几个孩子过年脸连件新衣服都没有。

她一方面是真的心疼张静槐的手，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外头的牛佩娥知道她们在里头能听得见。

外头客厅里立马没声了。

下午的时候，牛佩娥上她家来，进屋里还没坐下，就开始说。

那时候她最喜欢听园长妈妈说以前的故事，她记得园长妈妈家里就是靠养猪成为了万元户。

张鸿福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又想去‘观音娘娘’那回事儿，沉思了一会儿后，决定听张静槐的。

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了张家不卖猪的原因，探着头往张静槐她们几姐妹的屋里看去，压低了声音。

“老张啊，不是我说你！静槐那小妮儿是有点主意不错，可她还到底是个孩子，小妮儿家！这种大事，你咋能听她的呢？”

“做梦……梦里的事情，那能当真么？而去恁家要是不卖猪，这咋过年啊！”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见她这么说，张鸿福又不说话，牛佩娥知道自己说再多那都是浪费口舌，遂抿了抿嘴，站起了身来。

副食品公司的人连续三天来了村里，村里能出栏的猪几乎都卖出去了，唯独张家养的猪一头没卖。

因为这事儿，村里人都说张静槐太不懂事了，张鸿福也太宠闺女了。

……

天越来越冷，下了好几场大雪，积雪都到了小腿肚。

路上也结了冰，原本每日好几趟的大巴也减少成了早中晚三趟。

张鸿福开始为曲学林和张英益操心起来，担心元旦的时候，两人在县里没车回来。

结果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两人在天黑透的时候回到家，在门口敲了好几分钟才有人出来开门。

“冻死俺俩了！”张英益哆嗦着进门，“敲那么久都听不见？恁搁家是在弄啥嘞？”

张鸿福缩着肩膀把门给拴上，说:“都搁屋烤火说话嘞，这外头风又大，没听见。”

“走走走，还是先进屋去吧！”张英益率先跑进了屋里。

曲学林落张鸿福身后半步，一起进了屋。

厅里，张静禾他们跟一窝小鸡仔一样，全部窝在床上呢，床前摆着一个火盆。

一股冷风灌进来，冻得他们一哆嗦，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喔！”张英益搓着手，直接踩着鞋后跟脱了鞋，挤上床，“让我暖和暖和。”

他挤进张英武和张静槐中间，坐稳之好又朝曲学林招手，“来来来，学林你也快过来暖和暖和。”

说着他又挪挪屁股，把张静槐往张静铛那边挤，又挤出了一个位置来。

曲学林站在火盆面前，略显迟疑。

“快来啊！热气都要跑完了！”张英益催促。

于是他也走了过去，脱了鞋上床，在张静槐的身边坐下。

被窝里很暖和，特别是挨着张静槐的那一侧，暖和得让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同时张静槐披散下来的头发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撩拨着他的鼻尖。

“你去做了模特？”张静槐侧仰着头看他，眸子里有一簇火苗在跳动着。

“嗯，你知道了？”他有些惊讶。

“当然知道了，我的同学们都把她们家里的台历拿来给我看，问我那是不是你呢，都在说你好帅。”

曲学林摸了摸鼻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略显不好意思，“就是冬至那天去拍的，教练也没说是做这个用的。”

“挺好的啊。”

张静铛抢话说:“小妮儿还央着俺爸去买嘞！”

这说得她怎么好像是个狂热追星的粉丝似的。

张静槐的小脸蛋有些发红，鼓起腮帮子抿着嘴，唇角的梨涡又陷了下去。

床前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着，曲学林的身体慢慢回暖，就连眼神都有了暖意。

他眼里映着张静槐的小脸，勾着唇角说:“不用买了，我带了一本回来。”

“真哒？”虽然真人此刻就在眼前，但是她一想到映着曲学林相片的台历能摆在家里，她就觉得高兴。

“啥样式的？拿出来叫我瞅瞅！”张英益兴致昂扬。

他在学校里封闭学习、训练，外头发生的事情他一律不知。

说着想看，他却没有从被窝里出来的意思。

曲学林动身要去包里拿。

张静铛伸手出来拦住，“让他自己去！自己想看还不去拿！”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屋子统共就这么多点大，张静槐她们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张静槐笃定地说。

上一世，她的视力有障碍，看不见东西，只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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