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瑟缩了一下肩膀，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不敢再留在原地，连忙出了门去，拿了桶就向火光跑去。

此话一出，忙活了一晚的人们顿时欢呼出声。

被串起挂在竹竿上的猪肉全部被取了下来，被切成了一片一片的肉片。

在大家的帮忙下，火势在凌晨三点多才彻底被扑灭。

“哎~”张英武不知道啥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她，说道:“你咋也来了，就你这小身板，也跑来帮忙，也不怕再把自己搭进去。”

刘翠花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来，她没敢看张英武，低头嗫语:“没想那么多，听说恁家老宅着火了，就赶来帮忙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听张鸿福大声吆喝:“大家伙辛苦了！一会儿俺家熬肉汤，大家伙都到俺家喝汤去啊！不过俺家馍馍没恁些，馍就各自带着来吧！各家家里也都别做了，老少都来盛完肉汤喝喝吧。”

他们的家长们听见张鸿福那番话，露出了感激的神色，然后又照孩子们的屁股上踢了几脚。

刘翠花看着那几个挨踢，却不敢哭的小孩儿，心中疑惑。

昨天夜里，难道是她搞错了么？

“你做什么？”刘正民阴涔涔地问她。

“我……我见你的房门关着，怕风灌进去冻着你，所以想帮你把门关好。”

刘正民‘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往房间里走去。

刘翠花吓得脸色煞白，比外头的月光还要惨白上几分。

她从哥哥刘正民身上闻到的不是火烟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许是因为过于劳累，她越发怀疑起自己。

说完他进了屋，房门关得嘭一声作响。

已经进门的刘正民陡然间止住了脚步，然后缓慢回头。

因为屋里没点灯，所以刘翠花看不到他隐在黑暗中的脸上是什么神情，只听见他说:“撒尿！”

大年三十寒冷的夜里，来帮忙救火的人都热出了一身的汗。

张鸿福脸上被火熏得黢黑，咧嘴笑着露出白牙，安慰自己，也是安慰村民们道:“没事没事，红红火火，这是说明未来一年，俺大家都过得红红火火嘞。”

在常秀姑她们切肉的时候，张鸿福带领着儿子们用砖在院子里摞起了一个临时的灶头，然后去借了一口大锅。

肉汤没有放过多的佐料，随着滚水沉浮着的肉片也是透着本身的颜色，但是肉味飘了出去，再加上咕噜咕噜的声音，叫拿着碗筷和馍来等着的人都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后来不知道是谁拿了一罐西瓜酱出来，肉片沾着西瓜酱，再淋上一勺辣油，鲜香辣爽，一口汤下去，喝得人精神振奋、额头冒汗。

可能是因为累了，原先情愿没肉吃也不吃肥肉的张静槐这会儿看见肥肉也不觉得腻了，沾着调和好的酱，吃得津津有味。

捧着碗坐在她边上的曲学林原本已经做好了捡她剥下来的肥肉的准备，结果见她不挑不捡，全部吃进了肚子。

突然就心生出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觉。

他情不自禁就把筷子塞进了端碗的那个手里，然后揉了揉张静槐的头，这才继续喝汤。

肉汤熬了一锅又一锅，来得早的人吃罢拿着泛油光的碗回家去了，后来的人还捧着碗在继续吃着。

还有一些拿着碗围在大锅旁边等着，不过这些等候的人里，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参与救火的，从他们干净的衣裳和脸面上就看得出来。

张鸿福瞧见了也没吭气，用大勺搅着已经咕嘟冒泡的锅。

端着碗蹲着吃的村民里，有人瞧不下去了，哼声说:“昨黑闹翻天了还能搁被窝里睡得舒服，咋今早天才擦亮，就能闻着肉味寻上门么？”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说的是哪些人，大家都清楚，那些来蹭饭的心里也清楚。

在众人的目光谴责下，有近半来蹭饭的人臊着脸灰溜溜地跑了，有脸皮厚的，依旧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哎！说你呢！”一个脾气暴躁的壮年把碗往地上一搁，就上去推搡离自己最近的蹭饭人。

见动起了粗，剩下的蹭饭人当即又跑了大半，余下的则是理直气壮，说张鸿福这个主家都没赶人，他们凭啥赶人。

“出去！”吃饱喝足的张静铛歇过了神，站上方才坐着的凳子，怒目扫视了一圈余下的蹭饭人。

她毫不客气地说:“我爸顾及着乡里乡亲，不赶你们，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昨黑，你们不来帮忙救火，俺们也怪不着你们，毕竟你们没有这个义务。可今儿个俺们也没有义务喂你们啊，你们又不是俺家里养得猪。”

“咦~你这妞说话咋这难听？”

张静铛学着那人的腔调也‘咦’了一声，指着那人说:“你这老汉脸皮咋这厚？说的就是你，拿着你的碗，赶紧走吧！”

那人还不走，指着那锅即将熬好的肉汤，说:“那恁家做了恁些，又分不完，给俺喝口，咋啦？”

“一顿分不完，俺就留着等晌午，每家每户再送点过去，给他们炖粉条吃，凭啥要分给恁喝？出去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放狗出来咬人了哈！”

美美好好配合地夹紧尾巴，两只前腿分开伏低，呲着牙做出一副御敌的架势。

那些蹭饭的人见状，立马汗毛倒竖，拿着碗跑了。

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用土话骂着他们。

张鸿福后知后觉那般，不痛不痒地说了张静铛一句，道她没规矩。

虽然老宅被烧，但因为这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其乐融融，所以张鸿福也不觉有什么晦气，相反更加相信了自己忽然想起的那个说法——着火了那是寓意未来一年红红火火。

“哎？”张英武吃饱放下碗，忽然发现了什么那般，左右张望一眼，问道:“刘翠花是不是没来喝肉汤啊？”

那几个创下了弥天大祸的小孩儿早就已经哭干了眼泪，木然地站在一边。

在他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刘翠花好像闻到了火烟味。

刘翠花心里咯噔一下，话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哥，刚刚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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