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苦笑点头，用力抿着自己发麻的指尖，田丰则一脸骇然的呆坐在他面前，刚正的老脸上一片煞白。

直至许久，才恍然回神似的长噫一声，狠狠拍着自己大腿扼腕而叹。

沮授想到先前山洞中大嘴的那一番话，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情，连语气都变的激昂了起来。

“元皓兄，这是愚弟与此人在路上遇到绝境时，此人对山贼们所说的离间之语，兄长可一看，看完之后，自会明白愚弟为何如此推崇此人。”

“难道我们就这么坐视那西凉羌种霍乱朝堂吗……煌煌炎汉，四百年风雨，难道就要毁在这么一个匹夫羌种手中吗……痛兮恨兮，悲兮叹兮……”

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愚弟发现此人虽轻狂粗鄙，但心有沟壑，内藏乾坤大智慧，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洞察力。

如果这天下注定要纷乱不休，那么将来的乱世之中，必有此人一席之地。”

田丰眼神一亮，“此人竟有如此之能？”

田丰一愣，随即虎眉一皱，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抬头道：“可是那位在洛阳守孝六年，与何伯求相交甚密的中军校尉虎贲中郎将？”

“正是此人！”

“怎么？此人有何特殊之处？”

前月初一，少帝被其以轻威少仪之名废为弘农王，转立陈留王刘协为献帝主持朝政。”

“怎会发生如此祸事！朝堂诸公何在？太后何在？就容他这西凉羌种如此胡来？！”

“唉……”

“……西凉羌种董卓奉何遂高密召进京勤王，却在因缘际会下控制了京畿军政。

“兄长有所不知，先前兄长不是好奇愚弟去朝歌做什么吗？实不相瞒，愚弟去朝歌其实是奉了韩冀州暗命试探此人的虚实。

因为在不久之前，此人被朝廷表为渤海太守，韩冀州怕此人居心叵测，难以驾驭，便想让愚弟先行接触试探一番，看其人何为。

“何后她——！”

“是啊，所以卢公仗义执言了，如今却被董卓那羌种害的弃官逃亡，何后也曾秘密联络袁氏想要除掉此人，却被其反制，不仅功败垂成，还被毒薨在了永乐宫中，尸骨无存。”

“什么！！”

沮授双手捧着羽觞，目光微微闪烁，许久，才看着杯中略显混浊的酒水幽幽道：“那倒也未必。”

正长吁短叹的田丰一愣，随即一震，“公与有何妙计，快快道来，你我之间莫要如此这般拐弯抹角！”

田丰瞅着眼前好友莫名振奋起来的脸，扬了扬眉，接过对方递来的尺牍细细品读起来。

一开始，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置可否，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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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一会儿就豁然变色，抬头就要开口，却被沮授挡住。

最终，深吸一口气，低头再看。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震怒慢慢变成了错愕，最后皱眉、惊愕、呆滞、古怪，直至愣愣的看着手中尺牍无言沉默。

“兄长，如何？”

许久，沮授开口打破了此间沉寂。

田丰回神，定了定，怅然吐气。

“话粗理不粗，人轻心不轻，天生的王者。”

沮授神情一松，一抹笑意从眼角绽放之际，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所以，愚弟想请兄长走一趟，兄长跟愚弟不同，大可不必跟着愚弟一起困死在这个泥潭之中，不知兄长以为何？”

正看着手中尺牍沉默的田丰一怔，随即似笑非笑的抬头，“怎么，不合心意？”

沮授坦然一耸肩，“胆小内怯，轻疏多疑，即无自知之明，又无御下之德，机缘凑巧下身居高位，德不匹位犹不自知，还妄图雄踞一方，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田丰晒然一笑，摇了摇头，看着手中尺牍沉吟了起来。

许久，才脸色微凝的道：“观此人之言，其才倒也配的上其四世三公之名。

但正如老弟适才所言，此时的朝堂已成那西凉蛮狄的一言堂，他又是如何得到这渤海太守之位的呢？

如果是不堪其扰，外出避祸，我等又焉知此人不是那西凉蛮狄欲情故纵的饵？”

“正因如此，愚弟才想老哥去一趟，试试此人的底细。”

“哈。”

笑着太守点了点眼前人，田丰再度低头沉吟了起来。

这时，他面前脸带笑意的沮授突然幽幽道：“除此之外，愚弟已经让麾下军司马张颌张儁乂先行一步。

此人虽非愚弟心腹，却也是一位有勇有谋的灵巧之辈，届时兄长若有难处，可……”

同夜。

司隶，洛阳城以西，一座不大不小的府邸外，一道黑影从夜幕中突然闪出，隐匿在府外暗中静置了百余息，才慢慢从暗中走出，借着府门外摆放的两座石狮子翻身上了顶梁，随后如游鱼般隐入了府内庭院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滚，都滚，都给老夫滚！！！”

嘭！

“唉……”

“这都几天了，不吃不喝，何公身体本就不好，再这么下去，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都怪那个无胆鼠辈，平日里看着威风凛凛的，谁知道关键时刻居然一声不响的溜了，真是枉为人子。”

“何止呢，我听说那人在外面闹出了不少笑话，据说饿得急了还去别人家的野地里偷屎吃，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吊在树上绑了一晚上，要不是亮出袁氏金印，保不齐就被人当成偷粪的贼给吊死了呢。”

“真的假的？这种事他也能干的出来？”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听着不像是假的……”

片刻后，几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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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侍女嘀嘀咕咕的离开了庭院。

房梁上，贴着房檐横浮于阴影中的身影一直目送她们离开，才顺着墙角慢慢滑了下来。

站在阴影中左右看了看，此人抬脚走向了他前方死寂一片的正堂。

而在他走出阴影的那一刻，这才看清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

皮肤白皙如玉，双眸明亮有神，一双眼眸狭又长，五官俏而威，乍一看宛如翩翩浊公子。

就是眼神有些阴郁，沉着脸抿着嘴，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谁在外面！”

片刻后，他站在了院内正堂外，随后，屋内便响起了一道低喝，而男子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抬手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随后，屋内一名头发花白，手提一把长剑正虎视眈眈的老者便是一愣，仔细瞧看了他两眼，才有些不解的眉头一皱。

“公达？你怎么来了？朝中又出事了？”

对此，男子没有回应，反身将房门关上后，在老者疑惑的目光中从怀里逃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躬身呈在了对方面前。

老者看了他几眼，将手中长剑扔在一旁，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而刚刚看了一眼，老者脸色就是一变。

“这个无耻小儿，还敢给老夫写信，简直恬不知耻，老夫……”

“何公暂息雷霆之怒，不妨先一睹为快。”

正准备破口大骂，却不料被眼前人开口截住，老者一僵，抬头瞪了一眼眼前人后，才强压着怒气重新看了起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的目光逐渐定格在纸张末尾后，他脸上的愤怒开始被一抹僵错愕取缔，最终化为一抹散不开的振奋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笑着笑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一把拽过一侧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沓黄纸，一脸凝重趴在上面看了起来。

直至许久，像是确定了什么，才起身愣愣的看着放置在一旁的尺牍发起了呆。

他面前，男子静静的站在阴影中，不言不语。

许久。

“公达，你觉得可行么。”

“九死一生。”

老者默然，磨砂着手中盖了印的空白锦帛，许久，怅然一叹。

“那依公达之见，该如何？”

“不妨一试。”

眼神一闪，豁然抬头，待看到那一双在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眸后，老者深吸一口气。

“好！就依这小竖子所言，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放手一搏！”

“那我这就去联系家……”

“行了，你不够格，我来负责第一计划，你就按照他尺牍中所言，去跟你堂叔联系。

若你堂叔愿意鼎力相助，则依计行事，若你堂叔不愿帮忙，你就要负担起这些事。

公达，我们老了，以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努力！”

定定的看着眼前人严肃而又真挚的脸庞，男子怔然许久，拱手长身一礼。

“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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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哑然，顿了顿，沉声道：“不知元皓兄可听过汝南袁氏的袁绍袁本初？”

“朝堂诸公自然不忿，但他们又能奈何？董卓用计侵吞了并州刺史丁建阳（丁原的字）麾下的并州虎士，加上其本身麾下数千西凉劲卒，他们又能如何？”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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