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问：“我们要不要买些点心？”

程蕙兰点头。“好吧，就买老东城绿豆饼吧！”

谁知孙月仙承受了一下，居然大声道：“程娘子，别着急啊，你订做的那两个颜色，还要十天八天呢，到时我叫人送到程府，一定不会误了你的事！”

程蕙兰忽然叹了一声。“月仙，我是唯一鼓励你做生意的，可是，我不希望你变成唯利是图的人！”

于是，主仆二人拐了个弯，提着绿豆饼到了孙家布行。在店门的伙计见到她们，不由得回头向里道：“孙娘子，那程娘子和春红姑娘来了！”

程蕙兰愣住，春红目瞪口呆。她故意咬牙切齿骂道：“坏家伙，你算计我！”

孙月仙却知道她是吓人，做个抱拳动手道：“满街都在用程娘子的名字招揽生意，对他们，你都不生气，怎么却对我这个好朋友这样计较！”

“一样吗？我对他们可不敢动手，但对你，一定要打！”程蕙兰在她身上轻打一下。

程蕙兰噗嗤笑了。“你变成门房了？”

春红则格格笑，忽然问：“孙娘子，可有回礼？”

“有，当然有！”孙月仙笑容满面，打开纸包取出一个绿豆饼，塞到她手里，然后高声道，“孙氏布行回礼，绿豆饼一个，春红姑娘接礼！”

“还不清楚呢！”春红有点担心地说，“娘子，你帮她想的那些法子，如果她没做好，会不会怪到你头上呢？”

程蕙兰道：“她没那么笨，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春红问：“她有厉害的阿耶，有几位精明的掌柜，为什么不跟他们学呢？”

一路走，春红道：“娘子，听说那月仙娘子，开始打听哪里有绣娘、缝制成衣的人。”“有进展吗？”程蕙兰这才意识到，最近没见到孙月仙，也没了解她的最近消息。

程蕙兰和春红一愣，立即大笑，那笑声清脆得很，引得周边的人都望过来。

谁知孙月仙上前握着她的手，大声道：“程娘子，谢谢你光临孙氏布行，在池州四年，你就一直用我们的布，谢谢你的支持。这也说明，孙氏的布是值得信赖的，稍后，你挑选的布匹送到府上。你的美丽加上孙氏的布，便美上加美，让池州辉煌灿烂，让你摇曳生姿！”

程蕙兰想了想，说：“我们到孙家布行看看，如果月仙在，我们就聊一聊，如果不在，我们就直接回家！”

程蕙兰立即制止她。“小红，不要在街上说这些！”

虽然，武则天已经过去一百年，但这名字仍然是大唐避忌的话题。毕竟一个抢了李家皇位的女人，再厉害，再能干，也是李家的污点。很多故事在民间传说，而不入正史，便是如此。据说，有人找过白居易，说你既然写了《长恨歌》，不如也写一篇《武媚歌》，但白居易摇头不语。程蕙兰非常喜欢白乐天的《长恨歌》，七八岁就能够一口气背完全篇。她经常看父亲的公文，还知道白乐天就在邻近的江州任司马，可惜未得一见。上一年，那白居易批评朝政，被当权者找借口说他不孝，贬至江州任司马一闲职，这也是程峰远离京城的一个原因，斗争太厉害了。

“哦，太好了！”店里孙月仙闻言即跑出来，高兴到二人面前。“呵呵，刚才还念叨你们，这就到了，真快！”

程蕙兰微笑看着她，几天没见，她怎么变得这样风风火火了。“我都念叨你几十次了，你怎么没出现在我面前！”

“对不起，蕙兰，我是开玩笑的！”孙月仙立即握她的手，“如果我变成那样人，你肯定第一个疏远我了。如果做这门生意会令我失去你，那我放弃它，选择和你做朋友！”

程蕙兰轻声道：“月仙，做生意没关系，赚钱也是好事，但人要活得有意义。像扬州那些盐商，极尽奢华，非常张扬，若问他为百姓做过什么，为大唐做过什么，或许，他只能数出某年某日捐赠多少。每次官府抄了盐商的家，百姓就拍手称快，没一个同情。这不是我眼中的好商人，我知道你心地好，不会这样，将来你会不会变呢!”

孙月仙认真地说：“蕙兰，我也不确定将来所做，每一样都是对的，但我努力坚持一个大方向。我明白，如果你还将我当朋友，说明我还没走向那个泥潭。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走偏了，走歪了，阻止我，拉住我，可以吗？”

程蕙兰总不能说，你父亲就有点偏了歪了，她只能说：“如果我们都嫁人了，就会天各一方，不知还能不能做朋友！”

孙月仙脸色黯淡下来。“说实话，我就怕这一天到来，最近我很少找你，就是想适应你没有你，我过得好不好；就是想找些活，而不是呆在闺房里，看书练琴我喜欢，但我不能只靠这个活下去。要是没有事情做，我心里空空的。我就是想做事，不想只在闺房里，也不想将来只养育孩子！”

程蕙兰一怔，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是啊，人需要寄托！或许，我参加科考，除了想证明我自己，也是想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哪怕经历之后，还是回到原来的生活。”

孙月仙点头。“是啊，一是想证明自己的用处，二是想有一段难忘的经历。最后，再回到原来的方向，原来的归宿，像平常的女子一样。”

偶尔，程蕙兰也会想，她与我相交，是否因为我背后的父亲。但这几年来，孙家从来没提过任何特别请求，所以，她也没当一回事。孙员外即使送礼，也是由女儿交给程蕙兰，真的如程蕙兰说过的，价值不超过一贯。或许，因为父亲比较清廉吧，没有特别针对哪些人，那么商人也就没用专门送礼了。不过，她还是从孙月仙嘴里了解到不少，比如长史收的是最多，主薄也不少，都比刺史多。这些，她都转告了父亲，但父亲只是笑笑，说“不是他们收得多，而是我收得少，我们不用比这个，当官不是比发财!”

所以，在程蕙兰眼里，孙月仙是个有趣的朋友，可以谈天说地，可以郊游踏青，可以吃喝说笑。从这一点来说，她喜欢孙月仙的“胡闹”，让气氛更加轻松。孙月仙也读了不少书，但她的志趣在于商业，她的见闻和见识，也让程蕙兰获益不少，也拓宽了眼界。周绮薇则不同，她是知己，是交心的朋友，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也同是官员子女。

离开孙氏布行后，程蕙兰对春红说：“明天分装一小袋茶叶，给月仙送过来！”

“娘子，我们的茶叶不多了，再说使君和夫人都喜欢泡茶呢！”春红跟着也喝过几次，也喜欢这茶水。“再说了，那番邦和尚根本没空制茶，下次都不知要到几时呢！”

“说的也是，如果他现在有钱，根本不用去回香楼。”程蕙兰皱眉。“看来，他是想等胡员外回来谈！”

春红道：“娘子，那你可以借钱给他啊！”

程蕙兰摇头。“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会接受别人的赠送的。如果他急着要钱，肯定将那炒菜的手艺卖给回香楼了，就算没有一百贯，五十贯肯定是有的！”

“一百贯！”春红吓了一跳，这可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钱。“他的手艺，真的那么值钱吗？”

程蕙兰点头。“还没算茶叶呢，这个更值钱，恐怕几百贯都买不到这手艺！”

春红道：“娘子，这样行不行，他不是会制茶叶吗？我们可以先帮他卖几斤，看看别人喜欢不！”

“还是小红知我，我也有这这个想法！”程蕙兰笑了。“这样，钟大哥经常赶车外出，让他买一些新鲜茶叶回来，好的也买，普通的也买。最好是带一车回来，这样，至少让梓强省去买茶叶的功夫！”

其实，程蕙兰还有一个想法，现阶段，赵梓强所制茶叶都是稀罕的，它将成为父亲与同僚交流的一个好工具。如果合适，还可以送给上官，用于沟通联络。当然，这些春红是想不到了。虽然，赵梓强已经答应将茶叶交给程家经营，可是她的大哥和表哥还没来，也无法开始。

春红忽然道：“娘子，我记得牛婶说过，家里住在一个茶园旁边。那么，她买新鲜茶叶一定很方便吧！”

“真的吗？”程蕙兰有些欢喜，她和春红想的不一样，春红想的是茶叶，程蕙兰掂记的是人家的茶园。上次赵梓强说过，最好要有自己的茶园，不然制作茶叶会受制于别人的货源。所以，倘若大哥和表哥来了，真要接手茶叶生意，这茶园就是必须的。

“忙呗！”孙月仙嘻笑。看到春红提着纸包，便一把夺过来，向店里高声道：“程府程娘子和春红姑娘到访孙氏布行，送绿豆饼……六个！”这后面补充的“六个”，是她捏过纸包之后念出来的。

程蕙兰摇头。“他们认为，女子将来要相夫教子，不用那么大本事，所以也没用心。即使月仙成功又怎么样，将来成亲了，生儿育女了，她的店铺还不是被孙家收回去。这是男子的天下，我们女子没办法大声说话！”

春红道：“听说当年则天皇帝，就提了好多女官，女子也做得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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