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儒府听罢，又看向那面巨大的红色墙壁——晶簇自顾自地闪烁。他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和叹气。他了解埋藏在这片晶簇之下的历史，但那毫无意义。随即，他又简单说了一句：

“我们先回去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教廷呢？卫兵呢？法师呢？皇室呢？”

“行，”凯瑟琳站起身，拍拍屁股会，伸出一只手，姿势摆的像个讨债的，“小姑娘借我用一下，我要借她灵魂辅助我施点术法。”

她的词汇里，没有“怨恨”。

同样，没有“愤怒”、“痛苦”、“哀鸣”、“遗憾”、“迷惘”、“恐惧”……

最重要的是，没有“怨恨”——没有目标的怨恨，只因自己死在一片无辜中的怨恨——

看来，她已经找到了脑海中声音的源头。凯瑟琳抱着手，一脸不耐烦：“行吧行吧，您贵人先听着吧，咱们慢慢等。”就差把脏话骂出来了，虽然她已经骂了不少。

簇儒府走上前去，伴在巫毓荫身旁，轻轻地问：

“你听到了什么？”

沉默在蔓延。

一股安心感，在众人心中扩散开来，随即变成卸下防备的瘫软。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虽然簇儒府总是挂着一张冷脸，但是不得不说，他给人带来的安全感也是一等一的高……

沉默，沉默。

她无法形容。

她不仅听到了，更感受到了：如此之多的情绪复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她却无法形容。

“尚且还不知道刚才袭击我们的人是什么身份，但这事奥塔兰方面终究会给个说法。”威尔森说。

“赌？”簇儒府收起剑，“看样子你们需要解释的过程很多。”

于是，威尔森把地表遗迹核心区的状况、四人所做的所有决定、刚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他现在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冷静描述事情的人了。

然而巫毓荫暂时拒绝了：“等一下……就等一下。”于是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已经自个跑到那晶簇跟前，抚摸它光滑的表面，眼中映着一片红。

“我不要变成祭品，不要变成那种鬼样子！不要变成红色的石头……”

“他们来了……”

“爸爸……妈妈……”

百万千万的记忆断片，交织在她的脑海。

残阳没入地平线，红雾笼罩天空，巨大的「贤者之石」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的模样，汲取周遭一切生命——还有那些巨大而令人恐惧的身影。

巫毓荫张着嘴巴，却又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微蹙着眉，眼里闪着四千年前的遗光。许久，她才用略显木讷却又悲伤的表情道出：

“……好复杂……他们，在等我，但又不是在等我……”

她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滋味——肉体融化在混沌的血池当中，不复存在。可是，这些普通的奥塔兰人并没有不死不灭的特性，他们的结局是就此消失，然后凝结成这样的石头。

“他们在等一个人，能够倾听死亡的诉讼和冤屈，倾听原本不必要的苦难和怒火，倾听他们在此埋葬四千年的怨气。他们确实不是在等你，只是在等一个听得见他们的人。”

簇儒府摇摇头，道：“这就是古奥塔兰人的尸体。他们的衰亡对现在的你来说过于复杂，你也很难从这里面知道有用的信息。”

余下的四人没有一个走上起来，只是在远处观望着两人谈话。

威尔森也放松了戒备，凝视着巨大的红色晶簇——他能从里面感受到莫大的力量。

而凯瑟琳则不敢目视那些红色的石头，眼神总是刻意避开它。

“如果你想听我知道的部分的话，我会说给你听，但可能会片面些。”

“嗯……”令人惊讶的是，在接受了那么多记忆的碎片之后，巫毓荫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生理不适，而是在心中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她总感觉，看着这些死者的痛苦，自己同样痛苦。

可她甚至不明白痛苦是什么。

凯瑟琳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凯瑟琳越是注意到那些石头的存在，越是觉得心中有种不适的感觉——她胸口好像闷着一口气，放不开，呼不出。

法师也能感受灵魂。

脑海里总是会有些低沉的絮语，静悄悄地和她倾诉某些无法听清的事情。越是注意那些红色晶簇，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仿佛尸体在耳语，想要她去死。恶意和痛苦开始在她脑海中萦绕，以至于她甚至有些站不稳，难以感知「一尺之内的全知」的效果，不得不扶着额头，强迫自己清醒。

我这是怎么了……

然而，就在她恍惚思考，没有关注感知术法之时，岩层之下却突然有了动静。

“这是……”

一个人的手臂大的物体，正在飞速向上移动，其位置就在凯瑟琳脚底那一片区域！待她感受到脚底的变化，已经晚了！

轰！一只红色的骷髅手臂破石而出！

一瞬之间，凯瑟琳惊慌的表情映在了水晶般的手臂上。听到响动而转身的众人，只看到那手当即扑上凯瑟琳的面庞，死死捏住！

可，那空是一只手臂，不见人影。

受到巨大冲击的凯瑟琳当即被扑倒在地，一时慌了阵脚，想要施术，摆脱这只诡异的红手，却被突然涌入脑海中的感知压迫得无法思考！

法师能够感受灵魂，通过接触。

她看到白袍的法师将自己推进污池中，随即是沉没的窒息感……

随即是痛苦。

一瞬间，她的躯干迎来了剧烈的疼痛，引得她哀嚎出声：

“额啊——————！”

那是全身上下被灼烧、融化的痛，刺激着她每一寸神经，让她连手指都无法弯曲，更别提集中精神施术！

“凯瑟琳！”威尔森惊叫，众人正要上千营救，却看那只红色手臂将她掐得更紧，竟像是要挟般示意：你们若是在向前一步，我就捏爆她的头颅。

还在冲刺的威尔森和奥恩不得不停下脚步，用谨慎和愤怒的眼神看着这手臂。

干巴巴的骷髅手末端，先是生出了幽白的骨骼，然后是蔓延而出的血管和神经，再来是最基本的肌肉和组织。一个人形，仅是以它为根底，生长了出来。

然而，只有脸部铺上了皮肤和毛发，其他部位的肌肉都暴露在空气当中，没有皮肤，看着甚是恶心。

那张脸，是刚刚和四人打过照面的安德烈。

此刻，安德烈的脸正有浓厚的笑意。

“我想听听他们……”

凯瑟琳直接瘫坐在地上，仰天高呼：“啊——她妈的，结束了！”

威尔森从库克身上流下来，化作原本的人形：“看来我们赌赢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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