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

“您不认为这个答案愚蠢吗？”

“你不够傲慢。你的谦逊刻在骨子里，这很难得，也很高贵——但因此你不适合当王，也不适合当审判者。你就是一个完美的「骑士」，完美的「信徒」。”

簇儒府也架起剑，做出冲刺预备的架势，盯准巫毓荫伸手向第三只怪物的时刻，眯起了眼。

“看情况。如果你优秀到像大宴的历代贤主那般，独断反而是一件好事。对于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之人来说，合作商议的固态标准如同枷锁。”

于是，簇儒府说：

“那你不行。”

莱布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手里捏的紧。

“是的，虽然我离那样的智谋或许还有距离，但至少现在，请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阁下！我会证明我自己，也会证明神的光辉！”

不知他是已经下意识地将簇儒府当成一个上位者，还是他一直如此迫切希望向别人展露品性。此刻的莱布伦，像是个坚定的祷告者，在神像下捍卫神的尊严。

簇儒府明白了，他不是为了人的公平，而是神的公平。为了证明神的裁决正确，他要先让自己的裁决正确。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簇儒府的语气稀松平常且冷淡，宛如一个脸丑的朋友拉家常。但在莱布伦耳朵里，一字一句都是拷问。这仿佛一个上位者直接传达的威压，是来自神使的质问。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信仰，自然也不会被这种拷问打垮。

看着不远处的巫毓荫已经手刃了第二只怪物，他口中的语言同眼神一样不曾动摇：

“……当真如此崇高？维护公平需要合理的基准与可靠手段，你具备了多少？”

或许他的本意就不是个审判者。

这不胡闹吗？

簇儒府终于愿意扭过头来看他，神色怪异——他大概是想表现出惊讶吧。

但他却被莱布伦打断了。

“我已经回答了，阁下：我对公平的判断来自于我的直觉，我希望在事情足够明晰之后，由我的判断作为裁决标准。我就是为此才决定成为「黄金」骑士的。”

莱布伦捏紧剑，往前踏了一步，做出准备冲锋的姿态。他似乎也在等待着，巫毓荫力竭倒下的那一刻。

“是的，阁下……我见识教廷的愚蠢。他们歪曲神的旨意，践踏人间的良善和美，将信仰变成愚昧民众的工具，将法律视为排除异己的铡刀……所以我萌生这样的想法。说是直觉，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内下达的明智的决断罢了……”

“你与我见过的一位骑士过于相象，我不得不将他代入参考，虽然这对你不公平。另外，提醒你一句：普世角度而言，他的结局很凄惨。”

听到这话，莱布伦的手稍稍松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让他错过了进攻的良机。就是此刻，巫毓荫终于力竭昏倒，没有能取出第三块「贤者之石」。

这一刻，她的身体才刚刚失去平衡，火焰还没有来得及熄灭，肉肢刚才脱力，簇儒府已经暴踏而出，化身一道黑色的闪电，准确劈过下落着的四只拟造物，随后出现在倒下的巫毓荫身边，扶住了她。

四块「贤者之石」同着粘稠的鲜血一起从它们的脊柱喷发而出，为夜幕增添了一丝色彩。

莱布伦又一次目瞪口呆。

震惊他的不是簇儒府可怕的速度——他也做得到这么快。但正因为他做得到这么快，所以才更知晓其中可怕：

他全看清楚了，在如此高的速度下，簇儒府的出剑精准至极，甚至还能转剑剜出「贤者之石」。这么做的条件是极其离谱的身体控制力、反应力和在高速中扭转却依然不会散架的关节。

莱布伦不是没和速度见长的人打过，但那场战斗，变成了两人之间互相绕圈循环跑步，看谁的剑先追上对方的身体。因为除非术法强化，人的肢体根本撑不住这么高的速度。

但簇儒府刚才上过哪怕一个强化术法吗？

这已经不是魔王后代的水平了，也许魔王本身都无法在保持人形的情况下，做出如此高难的动作。

也不可能是自然神的本体……祂们没有实体，更不可能以人形现身。

他是什么人？莱布伦无法给自己任何答案，他现有的认知当中没有一个实际的存在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

但要将簇儒府代进神话里去的话……是对三大神的不敬。

无法给出答案。宕机的莱布伦就这样缓缓放下了剑，只是呆呆看着簇儒府将巫毓荫平放在地上，看着四只怪物的身体逐渐蒸发。

他突然感觉，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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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当莱布伦问簇儒府，为何不赶快将三皇女送往拿布时，他给出的理由是“巫毓荫有事情要问”。

但三皇女和巫毓荫都昏迷在地上，莱布伦觉得这样干等着，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簇儒府点点头，道：确实不合适。

于是，莱布伦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从腰间那个拳头大小的囊袋里套出一张够三人躺着的豪华大床来的。

“阁下，在下先不问您如何拿出这张床的……只是，您为何要拿床出来？”

“难道让她们就这样躺在地上？”簇儒府冷冷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莱布伦一时间说不出哪里错了，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于是簇儒府又收起了床，转而掏出了三张单人床。

“……阁下您平常都备了些什么啊？”

“一些起居用品而已。大概就是一座旅店加一座酒馆的量吧。”

“……好的。”

莱布伦停止了思考，在第一个人醒来前，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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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一：语出《创世录》第十二章，「创生」教导名为奥塔兰的第一个人类判别善恶。

“意思是说，你希望一个人担负「审判」的职责，应对每一次变化？”

“‘善恶是直觉。’（注释一）”

“是的，‘善恶是直觉’，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没有答案，那我将去为她收拾摊子——”虽然他现在就可以终止巫毓荫的失控，顺手解决掉剩下的所有拟造物。虽然这点时间没什么影响，但莱布伦如果并没有什么值得圈点的表现的话，他也没有等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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