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说的对，但是……他和一般人不一样。我甚至都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人’……诶？”

巫毓荫仰起头，发现门是开的，人也没了。

“……这是一种谦虚吗，先生？”

“这是我的态度。”簇儒府伸出手，指尖轻点在院长的额头上。这算是在诊断吧。

就好像这个房间真的变成了她的。也就是说，她通过对一个小孩子大篇幅说教来把她赶跑，获得了房间的暂时使用权。

格雷惊讶地转过头：

“先生，您是否考虑过去当个医生？您的眼光，比这两天来过的人都准。”

“好医生应当阻止坏事在病人身上发生——就这一点而言，我不适合。我最擅长的事情是，袖手旁观后亡羊补牢。”簇儒府慢慢靠近床铺，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从纸张与书籍的成本价考虑，这位院长好像挺有钱的。”

“对于一个孤儿院的院长来说，不够。”格雷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愁容，却要强撑着笑。

院长躺在空空的床上，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双眼紧闭。

巫毓荫向安妮——她已经被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搅得晕头转向，难以做出回答。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小女孩坐起来，又躺下去，好像这个房间突然就不是她的了，她失去了容身之所。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安妮摸着脑袋，却没有在思考。她大概已经对这场谈话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些问题已经不是她该回答的了。

“哪怕一个人很厉害，也有帮助别人的意愿，却还是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那她还算好人吗？”

她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算漂亮，但也自生和蔼。时间在她的眼角与额头雕刻，留下浅浅的纹路，证明她已经被世界考验。

“精神力极度衰弱……她是不是术法或者异能使用过度了？”簇儒府淡淡道。

门外没人。

“……知道的人不告诉我。他不愿意说。”

“啊——”安妮拖着长音，或许是在表达不悦，“那你应该追着他问，或者套他的话……”安妮慢慢移动到门的旁边，把它轻轻地推开。

听起来有够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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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脑组织坏死，灵魂轻度碎裂……记忆恐怕也会残缺不全——真不怕死。”

“对于她来说，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为了这座屋子和孩子们，院长用了很多她一辈子都不会用的术法，无论是保护人的还是杀人的……”

“你的力量本可以避免这一切。但我猜你拒绝在前天出手，或是为了隐藏身份，或是你自己抵触自然神的力量。”

格雷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好像他刚刚吞下一块鹅卵石：

“所以我现在只能用这份力量维持她的生命……我本决定抛弃‘眷属’这个身份，却又不得不再次拾起来……不，比起这个，我更痛恨自己居然为了自己的所谓‘决定’，而将院长处置危境中……”

“你也很清楚，没人能唤醒她了。”

格雷低下头，不再言语。簇儒府拿开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绿色的小小晶石，放在院长的额头上。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和传统意义上定义的‘人’，是有那么一点区别的。”

格雷突然眼睛放光，抬起头来却看见，绿色的光芒萦绕着院长的身躯，生命的气息逐渐充盈于房间。

“这——这是？！”

“能救她的小把戏。”簇儒府十分放松地站起身，对着一脸惊讶欣喜交加的格雷说：

“这只能治好脑损伤，尚还有要需要你们的地方。灵魂需要你的力量来修复，记忆需要生活来填补。在她醒前，静养。”

“这——太感谢您了，先生，不，阁下！我该怎么答谢您？”格雷的喜悦溢于言表，以至于簇儒府觉得他的感情有点过于廉价。

格雷赶上去坐在床前，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比语言的谢意更浓厚。

“答谢大可不必，但我需要一个问题答案，作为可能会用到的参考……”

格雷突然愣住，有些难堪地问道：

“是关于我的身份问题吗？”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他悠悠然道。

这下子格雷好像更难堪了。但仔细想来，在格雷的认知里，簇儒府这个级别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其他生命的死活。

他们的行动完全出于兴趣，救人还是杀人完全看他们当下的心情……

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了。至少眼前的人，看起来还是很好说话的。

“您问吧，我尽量回答，如果我知道的话。”

簇儒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格雷，好像抱有一种十分的不信任。

“你最好知道，我可不希望给她带去一个不切实际而又毫无益处的例子。”

“……我也不至于吧……您问吧。”这个所谓的“她”，大概就是去找安妮的那位小姐吧，格雷心想。

“那我问你，你要我救这个院长，是为了补偿你前天袖手旁观的过错，还是全然不考虑过错，仅仅出于本底的善良？”

话语已经传达，随之而来的又是沉默。

格雷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更没想到要怎么回答。

“你虽然比看上去要大，但也还是年轻。不假思索，随着直觉行动，是你和她共有的行为模式。我希望借由你的答案，来带给她指引。”

二楼走廊的末端，是院长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没有垫子的木床、一张堆满羊皮卷的办公桌、一个塞满儿童书籍的古旧书柜。

“……格雷哥哥告诉我，如果你不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去找一个知道的人……”她最后还是站了起来，看着房间的门，心思大概在门外。

而巫毓荫还在床上望着丑陋的天花板，想着自己是不是问题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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