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四颗石头仿佛在彼此寒暄，将三人冷落在空气中。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容我问问吧——你想让谁来使用这些石头？贤者之石能做到的只有辅助运算和提高算力。哪怕凭借它能够暂时模拟第三典冠法，也不能让使用者的术法水平提升半点。”簇儒府的语言极其缓慢而冷静。

算了，不想了，摇摇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么，问题算是解决了么，簇儒府先生？”他问。而博古雷斯坐在沙发上，满意地点头。

“虽然我说封印术法‘较为简单’，但也不是随便找个法师就能解决的事情。要完成这样大体量的构筑，想要凭借算力辅助强行单人完成的话，恐怕又得需要一位典冠级的法师。而且，水平不能低。”

直到母亲的死讯突然传来，他不得不生下凯瑟琳，将自己张扬的那一面交给凯瑟琳，自己作为家主“稳重”地活着。

“不得不说，你是一个少见的人才，这也是我对你认可的愿意。”

此时，簇儒府已经降下了他的认可，却不是对勒梅家的人。尼克不着痕迹地自嘲一笑，在不经意间望向博古雷斯的表情——毫无被表扬的自觉，只是一副坚硬又骄傲的模样。

“没错。我有足够的自信，在有算力辅助的情况下，同时操控两具身躯，同时完成两个不同术法的构建。给我熟悉这两个术法的时间，我做得到。”

这大概是一个术法天才对于术法的一切自信。

尼克太熟悉他的作风了。作为老同学、老朋友、老对手，尼克知晓博古雷斯的想法，因为他从未刻意隐藏。他就是个纯纯的研究狂人，为了学术能够跨过已知的一切底线，将任何视野范围内的东西视为“代价”。

“没错……博古雷斯，你不用为了所谓高阶的法师找人了。只要你肯来，那么典冠级的法师就齐了。”尼克转过身，朝着簇儒府举了一个小躬。他并没有把手放在胸前，不是标准的奥塔兰礼，或许是单纯的表演？

“能够帮助到您，我感到万分荣幸，簇儒府先生。”

“……假惺惺……你真叫我作呕。”沙发上坐着的博古雷斯虽然一直秉着低姿态，气势上却从未下去过。哪怕求着簇儒府教他知识，也是硬气地求。

“我了解了，三位典冠级的法师——先让我确认一下，尼克，你一定是会去的？”

这恰与尼克相反。在生下凯瑟琳之前，尼克是一个放浪不羁却又狡诈多变的贵公子。他从未努力，而是单纯凭借天赋，和博古雷斯“并驾齐驱”——看上去是这样。但其实尼克知道，自己从未真正和他站在同一舞台过。

年轻的他和凯瑟琳一样，大胆地创造属于自己的术法体系，意图将它变得合乎自己心意，这不能为术法的创新带来任何好处。而博古雷斯的道路是探索的、开拓的，让他嫉妒却又无可奈何的。

于是簇儒府也从兜里掏出来一颗、两颗、三颗。尼克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

“你说算力，对吧？术法简单但体量巨大，加上需要当场吟唱而不能提前准备，所以对算力的要求巨大——这块石头足已解决所有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避开了对它的凝视，大家面面相觑。

“我说了，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博古雷斯露出一个自信却不明显的笑容，道：

“我的身躯，现在完全由术法构成。本质上，就是被我的意识所驱动的工具罢了。我跟你们说过，我有六具备用身躯在二皇子在皇都的宅邸。”

“……嗯，或许吧。希望你值得信任，博古雷斯。”

“他非常值得信任。簇儒府先生。虽然我讨厌他，但我也了解他。为了他想要的知识，他什么都可以做。而现在，没有人的知识能和您的匹敌——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博古雷斯诧异地转过头，起码与他对视了两秒，才迟疑地开口：

“现在好像是我不认识你了，尼克·勒梅。什么时候，你会为我说好话了？”

“我在陈述事实，这让我稍稍感觉良好。”他闭上眼，手指揉了揉额头。

“簇儒府先生，您是值得整个勒梅家赴汤蹈火的人，这是先祖所交代且代代传承的祖训之一。历代的勒梅家主，从未放弃过打探您的下落，知晓您的讯息——我敢说，勒梅家在这片大陆上，是最了解您的存在。

“但我拒绝去了解您，原本也很不想与您接触。这是我的自私所致，哪怕您救回了凯瑟琳，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我不想搭理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能和花草和动物相伴，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结果是，我自己找上了门来。”簇儒府帮他补全了后半句。

“是的……我非常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我尊敬您，因为你和先祖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您才是勒梅家真正的家主，而正是这一点，使我不安。”他罕见地坐在博古雷斯旁边，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我害怕您面对的危机会夺走我的一切，害怕您在让勒梅家赴汤蹈火的时候，会将我们的一切付之一炬。我害怕您以救世之姿归来的时候，不会顾及我这个人的自私想法，不会理会我对生活的眷恋……”

“你说啥呢？”博古雷斯露出一副认真又严肃的表情。

“说白了，我不想承担任何风险。我只想几个月以后，我依然能在这个院子里种花——虽然那会儿就快要冬天了。”

簇儒府低着头，随后低声说：

“……从你的角度来说，风险确实是不好的事情。”

他直起身子：“但我从来没有要求勒梅家为我做什么——我现在是以‘簇儒府’的身份，请求勒梅家的家主尼克·勒梅帮助我做一件事情。”

“等等，你不会是想……”尼克突然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并切实为这个想法的大胆而捏了一把冷汗。

“那么那四十个特典级法师，你又打算如何解决呢？他们一部分在那些大法术学院进修或者教书，大多在某个小地方逍遥自在——你打算怎么找？”

“哼，能够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靠别人？”博古雷斯敲了个响指，洁白的桌上便出现了一颗红色的石头：「贤者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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