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怒火，或者说疼痛，也确在这雨中熄灭。与之一同熄灭的，是那片日出般的光芒。

寂，生死喧嚣不存，万籁俱寂。

比如，有一个亮闪闪的骑士，一个风扑扑的女孩，一个华丽丽的姐姐。

一片广阔的田野，一片安稳的乡间，一片……

下行的雨，上行的血雾。她那臃肿躯体下的浊血，开始蒸发。

再多泡泡也不是自己的。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泡泡呢？

她抓着自己的头颅，随后缓慢的抽离——一股斑斓的雾气顺着手掌，从她的脑袋里溢出来，飘在了自己的眼前。

里面闪烁着不少有趣的事情。

黑乎乎的一片，飘着好多的泡泡。

泡泡里五彩斑斓，她凑近了看，就看见了好多的光景——有的当了卫兵，有的当了医生；有的啥也不是，却也安分守己度过日子。有的卑劣，有的下贱，却也都艰难生活。

形形色色众生相，她眼花，像做梦一样。

一片火，无限地延伸，无限地燃烧。她化作烈焰的温床，自己就是燃料。她在烈焰的锤炼中，愈发狰狞叫嚣。远端那日出般的光芒，足够耀眼，足够引起余剩生者的注意。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在那光的照耀下，无人注意天上何时降下了甘露。热浪平息，融化的岩石再一次凝固，雨水打在那一大片红色血肉上，不再发出“滋滋”的声音——但那样的声音反倒刺耳。

一滴一滴雨水落下，啪嗒啪嗒。

余下的，只有足以媲美“日出”的烈火。

她伸出手指，想要触碰某一个泡泡时，便会想起来一件事情：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破碎的泡泡了。

这种说法很奇怪，但……这一定是真的。这里没有人会骗她，这里甚至没有人。她脑子里那个破碎的泡泡呢？那是别人的东西，自己不应该占有……哪怕已经还不回去了。

就好像，这场雨垂怜她的怒火，化作天地间的大手抚摸她巨大的身躯。

从下往上看，雨中仅有一片乌黑的死寂。

无止境的扩张已然停止，她一切的活动，都随着大雨的降下而陷入消沉。触手的大浪停在空中，原本叫嚣着撕扯天空，现在却静静仰望着，回归到她的“身躯”里去了。

她就要醒来。

————————————

唔，太多了，看不完。

不看了。

她吹了口气，雾气烟消云散。但不知为何，她盯着这雾气飘散的每一个瞬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微笑的晶尘反射着亮光，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就像不曾存在一样。

“我把不需要的东西留给你了”，她听见雾气里有这样的声音，其主人陌生而又熟悉。

“……谢谢？”她想这么说，也确实这么说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无人回应，只有好多泡泡在飘。她行走在泡泡群中，无所事事。不见顶的天幕中，时不时传来某种嘈杂：

“……萎缩……统计死……失……这块肉……”

模糊，细微，她不想管，她的注意力在漫天的彩色泡泡上。

这大概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吧，就像自己脑子里碎掉的泡泡一样。

那就还回去吧。怎么还呢？

巫毓荫有了一个答案，如果把这些泡泡塞在和自己一样的身体里，大概就可以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她伸出手，从心口抓下一块肉来——

好疼，但马上就不疼了。

她手上多了一块肉，但她胸口没有伤。

她轻轻地，轻轻地将泡泡赶到手中，用手里的肉去触碰它——啪地一下，一个手掌大小的小人，就出现了她的掌心。

她轻轻将其放在地上，小人一溜烟，跑了。

这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又将这过程重复数次，每一次出现的小人不尽相同。有的纤细，有的臃肿。有的年老，有的年幼。也是，人人都是不同的。只是这么多泡泡，她要还到什么时候呢？

她这么想着，手里从没停过。

有时候，有些小人会在她的掌心向她道谢：

“我把不需要的东西留给你了。”

“谢谢。”

这是她唯一进行的对话。

或许她已经归还了数千个泡泡了，但这样的对话不过寥寥十余场。她从不思考，所谓“不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她从不细究小人的任何细节。

她一视同仁。

中途，天幕中也有嘈杂：

“……回……监视……实名单……安置……”

百，千，万……然后她就数不清了。十百成千，十千成万，但她不知道下一个计数单位是什么，只能用“十万”这样拙劣的数字来计数。

可数着数着，她也忘了自己究竟归还了多少。

太难数了，也太难记了。但这个时候，漂浮的泡泡已经没有多少了。于是她兢兢业业，将最后的几份工作也给完成，直到周围再没有一个泡泡。

好了，泡泡没有了，但还有一个发光的球。

严格来说，那只是一个光点，光芒也不足以把纯黑的背景点亮。但巫毓荫凝视它许久，便知道了这是对她无比珍贵的东西。

这也是一个“泡泡”，来自于一个重要的“人”。她想要拥抱，拥抱那团光芒……但那东西没有实体。它和那些小人的泡泡一样，需要一合适的肉体。

那就造一个肉体嘛。

巫毓荫扯下一块肉，却觉得这对于光芒的主人而言太单薄。于是她扯下第二块，第三块……她近乎准备了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多的肉。

随后，她将这些肉摆在地上，拼凑成一个人的形状——她记忆中的形状。她就将其摆在光点的正下方。随后，她轻轻捧着光电，跪倒在那些肉块上。

再然后，她将光塞入那些肉块拼合成的人形中，眼中有不尽的温柔。

最后，她爬下，伏在那身躯上，予他一个长久的拥抱。在这拥抱中，她聆听血肉融化的声音，感受身下的颤动从生长变成心跳，强而有力地撞击着她并不强壮的心房。

她想，这大抵是拥抱的力量。

黑。

烧焦的味道被冲刷，浓厚的血腥味随着雨水下沉。不纯洁的血在血肉大地的边缘渗出，染上泥污。

从上往下看，一片红，从斯威格城的中心，衍生到周边的乡村、树林、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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