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为了和文盲进行无声交流，现在给她记录事情用。

他将手申上去，想了想却又缩了回来——没有巫毓荫的允许，他似乎没有资格翻阅这东西。簇儒府回过神看着安睡的少女，抬头望向吊灯上的火结晶：

“那就是殿下办公的地方。”

目送佣人离去，簇儒府感到心情微妙。走廊之外，一座城的夜景，第一次在他的胸中唤醒了空无的感觉。一旦停下脚步，过度的静谧好像会挖空自己的心脏一样。

“试试看吧。”

“她找我？这个点？”

“殿下这几天睡得都很晚，她吩咐我，只要在凌晨两点前看到您醒了，都让您去她的房间。”

“谈公事么？为什么不在办公的地方说？”

“呀，大人，您醒来了？”

“嘘。”他两手没空，只能动嘴表示“小声”。佣人朝门缝里望了一眼，见到睡着的巫毓荫便心领神会了，把声音压低：

“大人，您不必字自己收拾的。”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满怀的火结晶，稍稍躬身执意。簇儒府没有多说什么，望了望走廊的两侧——灯火通明。

所以她哭了真的有很久。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簇儒府看见墙上有摆钟，从十一点的前五分钟走到了最后五分钟。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泪痕在干燥身体之后会留下紧缩的感觉，非常的微妙。

时间有点太久，巫毓荫哭着哭着便没了声息，大抵是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她非常小声地在哭，不敢放声。

很奇怪，以往的话，早该暗了。

“对了大人，三皇女殿下在等您，在她的房间。”佣人低声说。

窗外没有多少夜灯，床头柜放着巫毓荫的小本子。她前段时间讨的小东西，能够把人的想法化成文字浮现……簇儒府也不知道她为何想要这东西，只是自己恰好做过这个东西。

床下放着他的鞋，被擦得反光。

他们大抵是不知道，战术靴是用不着如此保养的。

他手一指，两个火结晶便从上面飘下来，再指就是四个，然后八个——

————————————

这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但他不排斥，反倒觉得新奇。他找不到一种语言来描述这感觉，因为从未有人告诉他，浸泡在夜的静谧中是如何感受。

簇儒府就这样放慢了脚步，漫步在偌大的行宫城堡中，怅然前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三皇女的房门前。

一扇很朴素的小门，朴素过了头。

如果不是莱布伦在门口拦住他，他都看不出来。

“阁下，殿下在里面等您。”

“三皇女殿下的房间……比我想象的要朴素。”

莱布伦笑而不语，为他拉开了门——伏案而书的三皇女正对着门，身着小私服裙，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的闲暇。整个房间看起来昏暗而沉闷，全然没有其他卧房的明亮宽敞。

簇儒府注意到，三皇女是坐在床上的，她干脆把桌子摆在床边了。进门右侧是有帘幕的阳台，左侧则是满得吓人的大书柜，塞满了《大宴见闻录》、《奥塔兰法律史·3000年新编》、《坎亚种族矛盾史与分析》一类的硬书，也有《伊诺·冯》和《骑士风流》这样的骑士逸话，甚至《男人女人们》这般颇具争议的大尺度。

也亏簇儒府活得长，能够知道其中大部分书籍的内容。但菲莉安可活了不过二十四五年啊，这样的阅读量……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什么，菲莉安便开口了：

“簇儒府阁下，坐吧。”他这才注意到，桌案的对面有一把不起眼的小木椅子。簇儒府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眼睛还放在书架上。

“阁下对我的藏书感兴趣么？”

“不……只想感叹三皇女殿下博览群书。”

“这里的书，我只读了半边。书柜左半边的书，我让阿丽娜帮我找来，还没有读。”簇儒府重新审视，发现《伊诺·冯》之类的骑士，以及休闲的书记都在左边——她还没读。反倒右边全是些大部头硬书，这就让簇儒府更感到奇异：

“那这样看来，您的读书标准相当高。”

“倒也不用这么说。我很想读一些轻松的书……但时间不允许。”说话时，菲莉安从未抬起过头，一直在写些什么。

她的头发一直保养得很好，从未乱过。

“三皇女殿下找我来，是要谈正事？”

“两件事，一件大事，一件小事，都是正事。”她终于放下手中的木杆笔，将刚刚写好的文书卷起，放在桌案上高高堆起的卷轴堆里。

“您不用羽毛笔。”

“阁下似乎很喜欢这些细节？我只是觉得羽毛笔写文书太慢，它太轻，也不合我的手感。当然，一些非常正式的文书和信件我会用。”

“效率至上，您将是一位好女皇。”

“我把这当作一种祝福了。”菲莉安露出一个十分优雅的微笑。配合上她绝代的容颜，倒确实对一般男性很有杀伤力。

不过簇儒府的注意力一直在一些细节上，比如她桌上小山高的卷轴堆。

“大事是？”

“神眷的事。”

两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严肃了。

“你可能不知道，但那些神眷确实已经把石头带走了。”她两手相叉，做沉思状，“按照你的说法，不久后祂们将有复活自然神的能力……那位神，名为‘密利’？”

“密利，或者叫‘梅林’。森林的神，支配的神。”

“祂苏醒了过后，会发生什么？”

“屠杀。以奥塔兰的现状，没有任何一个城镇能够抵挡祂的恨意。祂会一路从冻结之森的神庙，碾到奥塔兰的皇都。如果没能将它拦下，祂将继续撒播怒火，直到整个西大陆荒无人烟。”

一时间，屋中沉默无言。

“那么拦住祂的方法是？”

“经验而言，用五十个以上的典冠法将其轰杀。”

“数量太夸张了点？”

“这是保守估计。”事实上，上一次剿灭密利，他是见证者。那一次，是多萝西与她的信徒们合力，炼化了一整座城的人作为贤者之石，才能发动这般庞大的术法。

“有别的方法么？以你的经验而言。”

“……遗憾地说，没有。足够强大的术法可以覆灭神明的躯体，但那样的术法，远比我所释放的那个时间术法要可怕，法阵的规模也会更大。”

菲莉安轻叹，言道：“我了解了……没事了，我先自己想想办法。”

“您不急么？祂很可能会经过这座城镇。”

“急也没有用。您这样的古老者都没有办法，我能干着急什么呢？还是来谈谈小事吧——”说到这，三皇女的表情稍稍喜悦了些。

“小事是？”

“得益于这一次毁灭与您的重建，我有机会将斯威格，甚至整个西部的政治格局重新洗牌，这离不开您的贡献。请恕我冒犯，想为您封爵，就在三天之后。”

簇儒府愣住了。封爵？这是否意味着……

“不必担心，簇儒府阁下，我没有愚蠢到，会想将您捆绑在某块土地上。这爵位是荣誉性的，您不需要为任何一块领地负责。”

“……真叫我意外。我以为您很惜才。”

“再惜才，也要分清楚资格与辈分……我有资格称赞您为‘有才之人’么？应当是我祈求您这么称呼我才对。还是说，您有为官的想法？”

“没有。”簇儒府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个旅者。”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抓握的每一点力道与细节。“如果以前，我可能有一点点理由为官。但如今这具肉体，让我充满了探索的冲动。”

“祝贺您作为长生者重获新生，簇儒府阁下。”菲莉安挂着礼貌的笑容如是说。

女佣刚刚想要走进房门，簇儒府抱着一大串火结晶自己出来了，把佣人给吓了一跳。

或许这五天里，因为自己的事情，这孩子没有安稳地睡过多久——虽然保有这种想法还怪无耻的，但簇儒府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并为此感到愧疚。

循着这样的愧疚感，他掀开被子，极其缓慢地将巫毓荫放在床上盖好，自己下来了。

阅读逆向踏足神之旅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