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在和自己的意识对话，只不过这层意识套了一层不讨好的皮囊。”

“嗯嗯……是啊，你想探寻自己真正的‘想法’……可作为一个强大的程序，你不应该有想法，同时也不应该会做梦。”

他们的手尚还紧紧相握，那里是簇儒府浑身上下唯一温暖的地方。即使身处被窝之中，他也浑身冰凉，一身冷汗。

而看他的样子，这场梦带给他的刺激绝对不小。

“巫毓荫给了我肉体。从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真正的、生理意义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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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将打盹的巫毓荫吵醒，但这些在看到簇儒府起身之后都不重要了。

下一个瞬间，女孩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中间仿佛被抽帧，没有任何过程。女孩的左胸有两个不大的弹孔，向外溢出滚烫的鲜血。

她红唇微启，欲言又止。

簇儒府缓缓垂下手枪，走上前去，蹲在地上。

梦。

簇儒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哪怕他第一次做梦。他未拥有肉身时，就对“梦境”一事颇有兴趣。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人的大脑会拾取记忆的碎片，编织成潜意识中念念不忘的事物……而我现在看见了你，这就很能说明，这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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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这女孩死前的表情，满是不舍与讶异。

他轻轻将尸体抱起，将逐渐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

一个“现代化”的女孩。

白短发，小圆脸，有雀斑。

大外衣、牛仔短裤、大脚鞋。

“那又如何？你不是‘簇儒府’，正如她也不是‘巫毓荫’……你们都不过是惟妙惟肖的替代品。你们的所作所为，能够挽回已然发生的惨剧么？”

“……这是他们的意愿。他们希望我和她能够‘代替’他们活着。”

他在深呼吸，深呼吸的同时紧紧盯着巫毓荫的眼睛——金黄色的眼睛，感觉有些不一样。对了，她的眼眸不是黑色的么……

但巫毓荫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握得更紧了。她的表情原本要扭曲成哭泣的样子了，却又在好几秒后生生给憋了回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终究是没下来。

最后的最后，她只是弯下身子，用床上的手抹去眼泪，发出了一两声不像样的呜咽罢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放过手，仿佛她捏住的是簇儒府的生命，一放开就会失去一样。

簇儒府呆呆地看着她，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根据积累，这种心情应该是“愧疚”。而巫毓荫此刻的状态应当是“担忧”后的“喜悦”。

可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喜悦呢？

不知如何开口安慰的簇儒府，以一个很好的理由发问：

“术法成功了么？”

“嗯……”她低着头，没有再回复什么。簇儒府不止该如何进展话题，只能简简单单说：

“那就好。”

“不好。”这一声轻极了。

“……为什么？损失得以弥补，我们的过错能够被一笔勾销，难道不是……”

“因为……因为……”结果她一说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哽咽了一样：

“你差点死掉……”

簇儒府愣住了。

确实，他的本意是测试这具身躯的极限在哪里，原本也有“如果实在不行就放弃吧”的想法。但最后，他还是把所有的痛苦都承受了下来，选择完成这个术法。在结束的那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就要飞走……

他好像确实有可能死去。

他扭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是一片漆黑。这时候，他才想起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来：

“我……昏迷了多久？”

年8月2日，晚十一点点，奥塔兰境内，拿布领，斯威格城，三皇女行宫。

巫毓荫看起来冷静了一点，用极轻微的声音说：

“……我不记得了……可能有五天。”她的眼角还挂着一点泪痕，脸上抹匀了泪水，有反光。

簇儒府不知道昏迷五天意味着什么。

五天，密利的眷属可能已经找到了不少合适的容器，开始着手准备复活密利本体了；五天，斯威格可能已经成功恢复了秩序，重新变回一片祥和。五天，倒长不断。

“那，这五天发生了什么？那些神眷没有回来么？”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不知道……”她又低下了头，把脸一偏，有些自责地说：

“我一直都呆在这里……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她一直都呆在这里。

簇儒府很有理由相信，“这里”指的就是这个房间，因为巫毓荫并不爱闲逛。偌大的城堡没有多少她的去处。

那也就是说，她在这里等了自己，五天？簇儒府想，这是极自然的，但他为这种等待感到愧疚。

他也轻轻地把头靠过去，放低了声音：“对不起……”那样子好像两条受伤的小野兽，依偎在一起互相求以安慰。

“……没关系的，至少我帮上忙了……真的！这次我真的帮上忙了！我给了那个盖尔医生我的血，让他有办法治好你的头和眼睛！还有，我在握着你的手的时候，是不是有作用的？”

她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变得急切，想要得到哪怕一点的认可。簇儒府望向那双漂亮的金瞳，里面满是热切的渴望。

簇儒府隐隐感觉，她更像两人初遇时的她，但比那要更有成长——吉娜的影子似乎已经不见了，为什么呢？

不知为何，簇儒府产生了一种冲动——出自愧疚的冲动。

他松开巫毓荫的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在他的认知中，这是给予关怀的最好方式。诚然，作为一个旅者，簇儒府通晓诸多魔物的应对，熟练于处理各种户外突发状况。但对于人心与爱的认知，他仅限于此。

拥抱是他能够给予的全部。

此时他想象，自己是一个抱枕。但预料中的巨大勒力并没有传来，巫毓荫的手虽然放在他的背上，却比之前轻柔了无数倍。

直到他感到，肩膀上有一股温热和湿润，耳旁有难以抑制的啜泣。

“你也不怕愧疚，需要我再重演一遍么？”

大漠黄沙，天地交融、浑黄一体。

“是啊，但你知道的，当你知道这是一个梦的时候，你就已经能掌控它了……而你没有让我消失。”簇儒府站在马路中间，而他面前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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