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夫人看她这样，不免想起从前的许多事，心里也就跟着柔软下来。

思绪戛然而止，章老夫人抬手在霍明珠头顶揉了一把:“你在外头一向都是懂事的，我也放心，只这话是你自个儿说的，可不许言而无信。”

霍明珠一听这个显然是越发高兴起来，拉着傅清宁就起了身，同老太太告了礼，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就出了拢翠斋去。

·府门还是出了的。

霍明珠眼下正在兴头上，只要能让她出门，更要紧的是还是跟傅清宁一块儿出门，别说是听哥哥们的话了，就是再提些什么要求，她也一概都能接受的。

小小的年纪，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章老夫人反正也不跟她计较，调侃了两句之后，听她说了这么一车的话，笑着揉她一把，叫她跟霍明珠去:“别杵在我这儿了，一去凤阳要好久，想想金陵这边有什么想带上的，出去买妥当，逛一日，明儿吃过饭就要出城了，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傅清宁倒还好些，总归她也不是从小在金陵长大的，住到金陵这几个月时间，也并没有十分贪玩。

傅清宁听了一耳朵，小脸儿霎时间挂上一层薄薄的淡粉色，后来又迅速蔓延开，连耳尖也跟着泛起红晕来。

她低头叫外祖母:“您就不要打趣我了呀。再说了，我也的确是想着，路上有明珠表姐与我作伴，是比我一个人要有意思得多。

但我这不是回去探病还要办事儿，先前也没想着带上明珠表姐一块儿。

从前霍明珠恣意任性，章老夫人看她和霍明意总有不同。

本来就隔着一层，虽说都是霍家的孩子，她做发妻正室，合该一视同仁，但说句实心话，普天之下真能做到如此的，大抵也没几个人。

再加上霍明珠不服管教，几次三番说她她也不肯听，还有魏氏的诸多不满，弄得章老夫人索性也懒得管。

娇俏的女孩儿谁不喜欢呢？

她自己来找我说，我就动了这个心思。

不想叫你你生气，也不想叫她挨骂，才替她扯了谎……您看其实也不能算是扯谎哄您，我心里的确是那样想的呀。”

小姑娘敢娇滴滴的撒娇，说的也都是最真心实意的话。

这么些年下来，祖孙两个本来就没多深厚的情分，自然更寡淡了不知多少。

倒是近来比头前十几年都要好些。

于是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人无信而不立，从小您就教过我们的！”

她说从小，章老夫人眼底越发柔婉，等后来收回手，笑着去看傅清宁:“还有什么事儿要外祖母替你办的没有？”

傅清宁本来说不去，毕竟是她要回凤阳，收拾行李真的丢开手一概不管，她老觉着不合适。谁知道陆氏和郑氏一听老太太发了话，愿意叫霍明珠陪着一块儿回去，笑呵呵的就打发她们两个出门，说家里头一概也不用管。

她听了这些，又看霍明珠真的不放心上，只能跟着她一块儿出了门。

霍明珠坐在马车上还拉着傅清宁不住的说:“十里飘香那边得去跟许娘子说，多预备下方便保存的，咱们带在路上吃，那些炒货能放好久，不怕放坏了，也不怕路上颠簸。”

“咱们要走水路坐大船，那些炒货带上了船，成天都是最潮湿的，照样也放不住。”

傅清宁无奈低叹了声，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来，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这样舍不得金陵，做什么非要跟我去凤阳呀？”

霍明珠闻言撇了撇嘴:“少没良心了。”

傅清宁闻言一愣:“我怎么没良心了？”

“之前你在凤阳侯府过的并不好，那些我都知道的。”霍明珠还刻意把声音给压低了，倒像是怕外面的人听见。

可实际上这马车行驶着，车轮轧过路面发出的响声并不小，足够淹没车内两个姑娘的声音，又怎么会有人听得见。

霍明珠却不管这些，只低声跟傅清宁说:“我那时候就想去，虽然还不认识你，可我想你是我们霍家的表姑娘，怎么能由得人随意欺负？明明是侯府嫡女，他们倒也敢这样来作践你，即便是姑父和大表哥都不在了，难不成霍家也没了人给你撑腰了？

但我年纪小嘛，祖母和伯母她们都说不叫我去，我就没去成。”

傅清宁听到这里就全都明白了。

她鼻尖一酸，却很快浅笑出声来。

递过去一只手，覆在霍明珠手背上:“你想多了。”

傅清宁只觉得霍明珠实在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她又有什么可怜的？

傅简夫妇两个欺负了她半年时间，把她本属于她爹娘和兄长的东西作践了一通，还差点儿就毁了她一辈子的姻缘，这都不假。

可她也没留情面，还不是狠狠地处置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是一点儿亏也没有吃的。

但霍明珠却不管这些，就只是想着她先前在侯府过的如何不好。

傅清宁笑意愈发浓郁，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更大了点儿:“合着你是怕我回凤阳会受欺负，所以才非要跟着我去的？那我要真是受了欺负，你还能同人家撒泼一场不成？”

霍明珠又丢了个白眼过去:“我就说你是最没良心的。哥哥们是郎君，是不好与人逞口舌之争的，还有些不入流的手段，他们更不屑。大姐姐是和善的性子，端方典雅，就算叫她跟你去，真遇上什么，她倒是能为你出谋划策，排解忧愁，可指望她替你骂人，那是万万不可能。

是以于这些事情上，无论是哥哥们还是大姐姐，都很是不如我，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傅清宁深望她一眼。

捏着霍明珠的手更紧了些，一概后话再没多说。

这分明就是调侃揶揄。

又不在自己身边长大，又隔着一层肚皮，先前即便是霍明珠偶尔撒娇的时候，章老夫人也都没有如今这样好的耐性。

况且那个时候霍明珠自己清楚她在章老夫人这儿是讨不着什么好的，本来也就不大敢到拢翠斋来撒娇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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