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珠撇撇嘴：“我方才瞧着大伯母那个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郑氏收回手来，又安抚她：“知道是你受了委屈在前的，没事儿，走吧，老太太还在拢翠斋等着，别叫祖母等你们。”

所以才在门外稍作调整之后，由着丫头打了软帘进了屋里来回话的。

眼下同老太太请了安，往一旁官帽椅坐了过去，陆氏才沉着声，语气也有些发闷：“徐家那边确实也没什么好话给我听，崔氏素日里是个好相与的，可真遇上了事儿，也未必那么好说话。

她话音才落下，前头陆氏脚步也是一顿，冷声回头催了她们两句，见她们快步跟上去，才重新迈开步子，径直往拢翠斋的方向去了不提。

崔氏说话当然是不好听的。

否则陆氏也不会黑着一张脸去见几个孩子，更不至于一路回家来还是这样的脸色。

她面色稍有缓和，也只是因为到了拢翠斋外，要进门之前，她想着不该这样的神情去面对老太太，难不成竟然给老太太摆脸色看吗？

老太太到底年纪稍微大了些，对家里的孩子们平日里再怎么严苛，如今也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孩子们出门在外，或许会受人欺负，她在家里面等消息，坐立难安。

只是如今这事儿也没有闹开，徐家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段还好，也是为着徐宝华非要逃婚这个事儿，他们家里不敢闹到外头去，是以也没人晓得今日在徐家还出了这种事情。

霍明珠没有再见到崔氏一面。

一路回霍家的马车内，几个姑娘也都不怎么说话。

因为离开的时候，陆氏和郑氏脸色其实都不太好。

从徐家离开那会儿，崔氏没有出门相送。

这会儿陆氏和郑氏两个人领着孩子们进了门来，章老夫人身形一动，是差点儿站起身来的。

后来稳住了，坐了下去，章老夫人把视线扫量在几个女孩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彻底放宽了心之后，转而去问陆氏：“怎么样？徐家那边怎么说？”

她笑着抬手，落在霍明珠头顶上揉了一把，动作很轻柔：“在人家家里那样威风，动起手来要往死里下狠手，这会儿倒怕了？”

霍明珠嘴角动了动，霍明意拉着她的手腕，指尖抚在她手背上，安抚着。

郑氏也放慢了步子，等她们姐妹几个上了台阶，压了压声儿叮嘱：“你们大伯母确实是在气头上，但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不用怕。”

章老夫人的确是一直在家里等着。

先前瞧着她们离了家中去了那么长时间都还没回来，甚至动了心思要叫胡妈妈去请霍怀章回家，再到徐家去接人的。

她说的那些话，我真是长这么大都没听人跟我说过的。

她……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说到底，明珠在人家家里打了架，把人家的女儿打成那个样子。

我去看过徐宝华了，真是一块儿好地方都没有，躺在那儿，动一下都浑身疼，平心而论，撇开徐宝华做的那些事情来说，我瞧着好好一个姑娘叫人打成那个样子，确实是可怜的很。”

陆氏话到此处不免又摇头，还一个劲儿的叹气：“反正现在也已经这样了，方才我听了崔氏那些话的确是生气，但是这会儿想起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章老夫人知道她是受了委屈的。

她叹着气，点在自己的手背上，指尖一递一下的轻点着，沉默了好半晌之后，缓了一口气：“你也不用这样子，生气是人之常情，是应该的，也不用怕我生气，或者觉得不痛快什么的，到了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的说能想得开。

你说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用不着我来劝你什么，你自己能想通。

但崔氏——”

老太太唇角弧度上扬着，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后来想着又摇了摇头：“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这都不用你们说。

她是年岁渐长，才有了那什么好相与的和善名声。

原本她真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些年你没见她怎么跟人发脾气，是为着他们徐家。

徐家处处都低调，她难不成轻狂行事，倒叫人去戳徐家的脊梁骨吗？

你们呐。”

章老夫人的笑容是变得意味深长的，笑呵呵的：“诚如你所说的那样，总要真正遇上事儿了，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

往后你不是也记得了，崔氏可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陆氏听了这些话，只是一味的点头：“老太太说的是，我记得了。”

章老夫人瞧着她那委屈样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是傅清宁她们姐妹几个一直被晾在一旁，更像是老太太有意晾着，特意不理会似的。

这会儿听见老太太笑出声来，傅清宁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滚，噙着淡淡的笑意叫外祖母：“您笑什么呀？”

章老夫人横过去一眼，冲着她招了招手。

傅清宁会意，略一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往老太太身边挪过去。

章老夫人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大舅母是个最要强不过的人，打从年轻时候起就这样，那会儿才十几岁的女孩儿，嫁到咱们家里来，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小娘子，便是你母亲，从前也不是这样子的。

所以你看，她现在这个时候多吃瘪呀。

这有几十年了，她嫁给你大舅舅，从来就没有人能叫她吃瘪吃闷亏的，难得今天才见了这么一回，我怎么不笑呢？”

章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也是一递一下的。

她眼角余光瞥向霍明珠坐着的方向，冷不丁叫了一声：“三娘。”

霍明珠腾地一下子就坐直起了身。

她原本就一直紧绷着，这会儿老太太终于瞧见了她，她没由来的越发紧张：“祖母，我在呢。”

要不是胡妈妈在旁边儿劝着，这会子还不定如何。

只是郑氏一向更慈爱，才善意的提醒着她们。

马车在霍府门口停下来，姑娘们跟着一起下了车，陆氏背着手往前走，连背影都是冷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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