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伤心难过着呢，你笑什么！”

正巧丫头们打水回来，又捧着霍明珠的干净衣裙进门。

那时候霍明珠年纪小，在家里“为非作歹”，她时常大清早的不梳头，顶着散乱的头发跑去找霍明意，缠着霍明意给她挽发。

因为觉得大姐姐是个最温柔不过的人，比底下的奴婢们又手巧。

傅清宁就拉着霍明珠起了身，打发丫头们退出去：“是是是，表姐正伤心难过，我该好好开解安慰，怎么能笑出声音来呢？实在是对不住表姐。

傅清宁笑着上前，替她整理好上襦下摆，又拉了她往铜镜妆奁前坐过去。

霍明意给人梳头挽发的手艺很好。

这也要得益于小的时候霍明珠爱闹人。

擦脸净手也没什么，换衣裳这事儿霍明意可不叫傅清宁伺候着霍明珠来。

诶的一声拉了傅清宁，朝着霍明珠努努嘴：“你还真叫阿宁伺候你换衣裳不成？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去换了衣裙，我来给你挽发。”

霍明珠也撇嘴：“大姐姐就是偏心！她先招惹我的，帮我换身衣裳又怎么了。”

她想起来先前叫嚣的那些话。

什么三思后行，谋定后动，她一概不理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才是快意人生。

傅清宁倒是也愣了下。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并不是真的要傅清宁干这事儿。

自己拿了衣裙钻进了屏风后，折腾了一番，也没多会儿工夫，换了干净的衣裙重新出来。

霍明珠一记刀眼丢过来，她才赶忙掩唇，收敛了笑意。

如今她倒是跟霍明珠“臭味相投”，是正经八百的一路人。

傅清宁想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表姐，我伺候着你擦脸净手，替你重新挽发换新衣，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霍明珠笑不出来，但心安理得的接受傅清宁的行为。

后来被章老夫人教训过几次，说她仪容不整，很没规矩，小小的年纪，也把这话挺听进了心里去。

然后就变成每天早上匆匆梳妆，再跑去找霍明意，把已经挽好的发髻拆了，叫霍明意帮她再挽一个新的。

霍明意在这些小事上也都纵着她。

一来二去，手艺倒是越发的好了。

她其实有几年不帮妹妹挽发。

毕竟霍明珠年岁渐长之后，也很少做这样的事。

这会儿人乖巧的坐在铜镜前，霍明意的指尖穿梭在霍明珠乌黑又柔顺的发丝之间。

傅清宁站在旁边看，摆弄着方才从霍明意发髻上拆下来的那些朱钗首饰。

“表姐给人挽发这么熟啊，又好看，比碧霄的手艺好多了，下次也给我梳头吧。”

霍明意嗤笑摇头：“我倒成了梳头丫头，专门伺候你们两个的？可把你们两个给金贵坏了。”

她嘴上这么说，倒也不生气。

不多会儿挽好了髻，把霍明珠的金钗玉簪重新给她佩戴好。

然后两只手按在霍明珠肩膀上，让她看铜镜中的人：“多好看的小姑娘，往后别这样了。”

霍明珠垂眸：“气不过，还是会如此的。”

“你生气，她罪有应得，长辈们也会处置发落，你照样能出气。”

霍明意耐着性子劝她：“我不是说你不能打人，她太可恨了，诚如阿宁所说，打了就打了，是她活该，本没什么。

但你要是自己受伤了呢？

今儿你没伤着，或许是因为徐宝华她打不过你，又或者她心怀愧疚，没脸跟你动手，所以只能挨打，你倒一块儿皮都没有蹭破。

但往后要遇上个厉害的，你自己又能讨着什么好处？

况且小娘子嘛，不说要文文静静的，那性子活泼又伶俐的也有，可你见这金陵城中的小娘子们，有几个是跟人打架的？还打的这样凶。”

霍明珠摇头说没有。

劝也劝了，说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再说得多，霍明珠心里只会更加委屈。

于是傅清宁就拉了拉霍明意，劝她：“表姐也别说她了，明珠表姐也不是天天出门去跟人打架的，这还不是气不过了，才会跟人动手。

她要是成天没事干，专门在外头跟人家打架闹事儿，家里头早一天打她三回了。

横竖如今她也大了，这么大个人，什么道理不明白呢？

表姐实在不用苦口婆心的说她。

她还正委屈别闷着呢，一会儿再把她说急眼了，表姐可别招惹她，我这点儿花拳绣腿，可真不一定打得过她。”

霍明珠腾地站起身来，一跺脚，只管去捉傅清宁。

傅清宁忙拉着霍明意挡在身前：“你看吧，我就说等会儿她就要着急了的！

表姐可得护着我，是表姐你招惹的她，可不管我的事情啊！”

她一面躲，还一面笑呢：“明珠表姐你怎么这样子呢？表姐在这儿一直说你，我可是好心帮你说话开脱呢，你怎么不识好人心，还要来打我？

你要这样子，我可去跟舅母们告……”

“这是做什么呢？”

傅清宁话音都没落下去呢，房门被人推开。

陆氏明显不悦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进来。

傅清宁闻言一愣，连霍明意听了这样的声音也怔然一瞬。

忙拉着两个妹妹站直了，往门口方向望过去。

果然见她母亲不动声色冲她摇了摇头。

霍明意几不可见的拢了一把眉心，下意识往前挪出去小半步，把霍明珠挡在身后：“大伯母，母亲。”

傅清宁也意识到可能不大对劲。

想必是在前面的时候，崔夫人实在是没说什么好听的话。

那也是为着霍明珠的缘故。

虽说舅母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迁怒到霍明珠身上去，但这个事儿，就这么横在这儿，哪怕霍明珠是有理的，本来回了家去，长辈们就少不了要把她训斥一番了。

方才嬉笑玩闹的样子又给大舅母撞见了……

傅清宁咬咬下唇：“大舅母，咱们这会儿能回家了吗？”

霍明意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妹妹闹，直摇头。

她重活一世，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的一辈子，还不恣意潇洒，岂不辜负？

霍明珠也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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