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正在这里思绪万千，那小吏又道：“侍郎大人走的时候，还要小的给大人带个话。”

“什么话？！”赵孟頫十分的没有好气。

太史院[a1]就在大都城东南角（也就是后来建国门内，长安街路南的位置），距离兵部不过五里路，高亮一路快马加鞭，不一会就快到了。

赵孟頫见离太史院不远，便催促高亮：“你倒是想好没有啊，这就快到了。”

“侍郎大人说，今晚有几个同僚在西山会馆有个雅会，请您和他一起去。”

高亮道：“那可不，这种杂事，还能让大人您操心啊？”

赵孟頫道：“那好，你倒是想想，咱们到了太史院，如何通报求见？是报上您那响亮的大名，还是以我这个小小的郎中身份通报？”

高亮一边忙活着赶车，一边答道：“嗯，你这个问题真是很重要，我得好好想想。”

赵孟頫看了那马夫一眼道：“嗯，上车。”

那马夫引赵孟頫上了车，一扬鞭，马车卷起一阵尘土，向东面飞奔而去。

赵孟頫约么走出了衙门口的视线范围，从轿厢里面钻出来，坐在马夫身边道：“二哥，我的马夫呢？”

刚一进衙署，就过来一个小吏奏事：“大人，昨日带来那人，在您走后被放走了。”

赵孟頫一听又惊又怒，呵斥道：“谁让你们放的？！”

小吏低着头道：“是侍郎大人亲自过来，叫我们放人的。”

次日天明，赵孟頫早早的来到兵部。

高亮道：“被我哄回家陪老婆去了，下午再回来。”

赵孟頫摇摇头：“行，真有你的。”

赵孟頫心想，这兵部侍郎果然是同伙，多么明显的事情，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人给放了。

赵孟頫接着问道：“那车货物呢？”

“也被放行了，被马可波罗拉走了。”

赵孟頫心想，这摆明是要拉我下水啊。但他此时又不好推辞，只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那小吏转身走了，赵孟頫心想：不如赶紧去和二哥找郭太史，也好商量一下晚上的饭局如何应付。想到此处，便往外走。

高亮道：“我这不是想呢么，况且我这一边赶车，一边想事情，不能集中思路啊。”

“那怎么办？”

“要不你来驾车，我做到里面想去。”

赵孟頫白了高亮一眼：“你明知我不会驾车。”

“就是嘛，那就不要催了，越催我越糊涂，所谓欲速则不达，让我安静些，兴许就知道该如何通报了。”

高亮这一路打岔，转眼间到了太史院门口，也没给出个意见，赵孟頫心想：得，我就按照规矩，公事公办的通报吧。

正想着，车已经停稳，二人下车，赵孟頫刚要翻出名帖，见从太史院大门走出一人，器宇不凡，正是郭守敬郭太史。

赵孟頫远远望见，心中纳闷：怎么这么巧，难道说郭大人刚好要出门？

只见那郭守敬竟朝二人大步走了过来，几步到了近前，施礼道：“帝守驾到，有失远迎。”抬头见赵孟頫在一旁，略感意外的样子，道：“赵大人也来了？”

赵孟頫很是诧异，连忙应道：“郭大人，您这是刚好……还是……”

郭守敬用询问的眼光看了高亮一眼，高亮道：“此处没有外人，都是歃血为盟的兄弟。”

郭守敬随即会意，对赵孟頫笑道：“自然是早知有贵客驾临，特意前来迎接啊。”

赵孟頫道：“难道郭太史是夜观天象得知？”

郭守敬一捋胡须，笑道：“那倒大可不必。”说着回头往空中看去。

赵孟頫顺着郭守敬的目光望去，只见太史院上空，有几只燕子排成一串，在空中盘旋飞舞，高亮一挥手，那排燕子便散去了。

赵孟頫看的惊异无比，对高亮道：“竟不知文焰兄还有此等异能，莫非你能通兽言鸟语？”赵孟頫和郭守敬终究不很熟络，当着外人面，不便称呼“二哥”。

“这个异能，愚兄还真没有，只是这燕子乃我派的灵物，可听号令。”高亮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师弟风无悔，字折节，天生异禀，能通兽言鸟语，贤弟真要是有兴趣，我可介绍他教你些马语，以后你就能自己驾车，我这个马夫也可以歇歇了。”

郭守敬叹道：“是啊，这元大都旧称为燕都，只因周天子分封天下时，这里是燕国的都城，燕国定名为燕，是因北靠燕山，而燕山之得名，就是取自这燕子的燕，因其通体黑色，古之又称为‘玄鸟[a2]’，确是此地的灵物啊。”

说罢，郭守敬伸手示意道：“咱们还是进去聊吧，二位里面请。”

郭守敬引路，三人径直来到后面书房。

由于是二品大员，又是这太史院的首席主事官员，郭守敬这办公衙署比赵孟頫要宽敞得多，更免得闲人打扰。

郭守敬道：“今日帝守亲临鄙所，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高亮道：“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这赵贤弟，遇到了些古怪的事情，或许有重大牵连，特意来郭太史府上请教一二。”

郭守敬道：“请教二字万不敢当，趟在下真能有所助益，老夫便很欣慰了。”

高亮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然后说道：“这马可波罗是一小吏，兵部也无他的履历，郭太史在朝中日久，可曾了解此人的底细来历？”

郭守敬笑道：“你若问他人，我还真未必知道，对此人，我还确有印象。”

高亮道：“这个人还果然有些与众不同呢。”

郭守敬道：“要说与众不同，倒也是未必，只是我这太史院除了掌管天文历法，还兼有掌管皇家档案的职责，刚好看到过此人的消息，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

赵孟頫道：“真是奇了，这么个差役，居然会入了太史院的档案。”

◇◆◇本章注释◇◆◇

[a1]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置，设太史令等官，掌天文历法。后定置院使为长官。明改称司天监。详见《元史·百官志》

[a2]燕，鸟名，亦称玄鸟。《诗经·邶bèi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到了兵部衙门口外，几个马夫正在那里扎堆聊天，见有个穿五品官服的出来，几个马夫都赶紧站好，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走上前来道：“大人，要出门？”

赵孟頫登时怔住，竟然无言以对。

那小吏听赵孟頫半晌没动静，便偷偷抬眼，见赵孟頫在那里憋得满脸通红，正不知道如何发作，于是赶紧又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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