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常安觉得常平不是给他送礼，而是专门送气他受的：“再说，你不是也不懂吗？”

“不客气！壮壮挺乖的！”常安看向那一桌食物：“这么多，两个人吃是不是有点……”

“噢，那个呀，不光是我们自己吃，”女人不好意思的解释：“主要是送人的！同事领导多有照顾，我们没什么钱买礼物谢谢人家，就准备点过节的心意！”

“你希望我懂吗？”小捣蛋歪着头看着他：“你想治好他？”

傻壮家离得很近，原来就在常安他们单元的斜对面。拗不过傻壮执意邀请，常安也便跟着到他家里。

老式装修风格，除了必要的电器，几乎再没有更多摆设一个。如常安意料之中，他们家并没有保姆机器人之类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油炸食物的香气，饭厅桌子上摆满了盆盆篓篓。炸丸子，炸藕夹，炸鱼尾，炸猫耳……每盆都堆得跟小山似的。

“给你添麻烦了！”女人请常安先坐，忙去倒来水，自己也坐下来，看着常安感激的说着：“也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年货就准备不完了！”

小捣蛋转头看向呼呼大睡的傻壮，若有所思。

没想到小捣蛋和傻壮竟然挺有共同语言，自打大壮醒来，两个“孩子”就一直在一起待着，说着一些除了他们谁也听不太懂的话。

常安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在小捣蛋的城堡钻来钻去，甚是感叹：这傻壮胖归胖，倒是灵敏得很！无忧无虑是真令人羡慕啊！

“这是谁？”小捣蛋一脸怀疑的望着沙发上犹自睡得憨憨的傻壮：“怎么大白天在咱们家睡觉？哥哥你把他灌醉了吗？”

“你哥我已经戒酒几个月了！”常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小捣蛋犹不信，她站在沙发边，细细把傻壮端详了一阵，常安知道她这是在做全身扫描。

“嗯，是个人！”小捣蛋下结论：“身上没有装任何东西。”

铁树开花(中)

如果笑笑当年没有出事，也会是这样无忧无虑的成长吧！

等常安要送傻壮回去的时候，俩人还依依不舍，约定明天下午再一起玩。常安松口气：看来小捣蛋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这下常平和他的棺材本可保住了！

“否则什么？”

“这个，能治不？”

“不好说，就目前医学界对脑部神经的了解程度，还不能保证完全复原。否则……”小捣蛋突然不再说下去。

“我希望有什么用？”常安瞥了小捣蛋一眼：“难不成我希望你做什么你都能做到吗？”

“我可以学任何知识，只要你同意，”小捣蛋很认真的看着常安的眼睛，再次问：“你想治好他吗？”

“这些可都是难得买到的！我尝味道很好！”常安真心夸赞：“跟小时候奶奶给我们做的一样好吃！”

女人开心的笑了起来，略显疲惫的脸上皱纹深了几分：“那倒是！他们很爱吃的，所以我就年年送上些！平时太忙也顾不上！”

“大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常安有点好奇，现在已经很少需要人力的工作了。

“我在疗养院工作，上夜班也不累！现在很多老人不愿意机器保姆照顾，说什么没有人味儿！他们都老到鼻子都不灵了，还说什么味不味儿的，有钱人就是矫情！”女人说完又笑了：“不过也多亏了他们这样想，不然我还找不到工作呢！”

“咳咳！”常安想到自己哥哥常平也在疗养院，不知道椰岛的疗养院的保姆是不是也分人和机两种：“那还是蛮辛苦的，要上夜班！”

“很好了！上夜班就是熬人了点，老人们瞌睡少，但是也能安稳两三个小时，我的班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也就安顿着吃一个早饭，再陪他们说说话，其他的还是机器保姆干的多！”

“壮壮今年多大了？”

“壮壮属猴，今年正好本命年！我还给他买了一套红，就等过年那天穿了！你可别笑大姐迷信，也就是讨个心安！”

“看不出来，壮壮看起来也就三十，大姐你也看起来不到六十啊！”常安并不是恭维人，他是真的这么觉得，所以他才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

“呵呵！”女人突然笑容僵了僵：“其实，我今年才四十八岁。说来话长，壮壮其实并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母亲生前抱回来的，那年我才12……”

完了，巴比Q了……

没想到一不小心把人家估老了不说，还扯出人的伤心事。看不出年龄这事儿吧，这也不能怪常安，活到快45了，都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甚至除了亲人他都很少见外人，更别说女性朋友了。虽然现代人寿命延长，四十多才结婚的也很正常，但没谈过恋爱……谁信？

常安尴尬的有点儿坐不住了，也没法解释自己交际无能的原因，就想着怎么提出告辞不突兀。

没想到女人倒是没有太纠结这些，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其实户口本上，壮壮是我弟弟。我大学快毕业那年，母亲突然遭遇不幸，当我收到消息从实习单位赶回来时，她已经被宣布为植物人了……”

女人名叫于芷疏，父亲在她小学的时候抛弃了她们，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只留给她们娘俩一套住所。母女俩相依为命直到她上初中，有一天，身为护工的母亲突然抱回一个不到半岁的男孩，说是患了隐疾被他父母遗弃，看他可怜就收养了。

于芷疏当时也才十一二岁，还不懂得抚育照顾一个痴呆儿的艰辛。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添了个弟弟也挺好，多少冲淡了家里压抑的气氛。

是的，于芷疏的母亲待她并不算太好，经常会把对丈夫背叛的怨恨撒在幼小的于芷疏身上，甚至有一次于芷疏不小心弄丢了饭卡，于母边打她边说出“真后悔生了你”“都是因为你，你爸才不要我们的”“为什么你就不是个男孩儿”之类的恶言。

虽然于母情绪发泄过后向女儿道歉了，但是同样的事情依然会偶尔再次发生，循环。直到壮壮来到她们家之后，于母才逐渐安宁下来。

于芷疏很爱护这个傻乎乎的弟弟，她认为母亲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壮壮，所以家里有好吃的，她都会让弟弟先吃够，还会攒零花钱给弟弟买玩具。

母亲为了照顾壮壮，也选择了长期上夜班，白天母亲照顾，晚上就交给于芷疏。本来以为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下去，眼看她就要工作赚钱贴补家用，可以让母亲歇歇了，没想到一个意外，母亲成了植物人。这一年，刚好她24，壮壮12岁。

医院和家里两头都要顾，最后她咬牙放弃了学业，也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当了一名白天可以照顾壮壮，晚上可以顺带看顾母亲的医院护工。母亲情况稳定一点之后，她就找到现在工作的疗养院，软磨硬泡给母亲争取了一个月租便宜点的房间，人也转到疗养院上班。虽然收入低了点，好在目前还算稳定。

“壮壮这孩子如果不傻，肯定也是个招人疼的！从那个时候起，他见不着母亲，逐渐开始喊我妈妈，”于芷疏看看围着炸货打转的傻壮，有点心酸的道：“也就是那一年，壮壮不知不觉养成了吃饱饭就睡觉的习惯，晚上只要给他多吃点，他就能睡上十多个小时，以至于现在又壮又胖……”

“太不容易了……”常安不由感叹：“于姐你就没想过结婚吗？多少找一个人帮你分担一下！”

于芷疏闻言“噗嗤”掩嘴笑了：“所以说你真是个好人！”仿佛常安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她咯咯笑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笑出来的泪水：“姐也想找啊！起初是顾不上，后来快三十了也相过几个，只是人家一听我这家庭情况，都打了退堂鼓！”

常安张了张嘴，很想说其实你也可以不管壮壮，把他送去孤儿院什么的地方，这样能轻松很多！

终究没说，只是结结巴巴的安慰：“于姐，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愿意帮你一起照顾壮壮的人的！毕竟你这么善良，壮壮也很懂事……”

“真的吗？”于芷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常安。

常安很笃定的点点头，碰触到于芷疏发亮的眼神，突然没来由心里一哆嗦，脊背发寒：上次看到她眼睛发亮是因为啥来着？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想办法溜啊！

就在常安被看得全身发毛，恨不得拔腿就逃的时候，于芷疏却又收回目光，轻轻笑了：“真的谢谢你！跟你说半天话，心里舒服多了！”

“妈！我饿！”傻壮的耐心似乎已经告罄，面对这么多诱人的美食，他终于嚷嚷起来。

“你看，时间不早了，壮壮也饿了，那于姐你忙，我就先回了！明天让壮壮还来我家，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常安赶紧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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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常安挥挥手，从地上爬起来：“世上哪那么多阿拉丁神灯！”说着便走向厕所。

常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个人啊！”

“也的确是个傻子，”小捣蛋继续说：“小脑细胞和神经有一部分坏死了，还有点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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