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收回目光，冲着李维和老唐, 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

“这么说, 我……感染了, 是吗？”

然后，他手指用力。

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一刹那，老唐的手，被李维按住了。

老唐沉默地从枪套里拔出枪，拍在桌上：“老哥，你知道规矩的。”

老唐举着枪，问道：“可你不是被真理之鞭的人害死的啊。”

“我就要这么写！你管得着吗！”老吴鼓着假眼瞪了老唐一眼，“快开枪！不然一会儿我不想死了！”

老唐吸了口气：“老哥，走好。”

老吴透过镜子的反光，对老唐点头，语气平静：“好了，可以开枪了。”

老唐深吸一口气，拿起枪，指着老吴的后脑勺：“老哥，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事吗？”

“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光棍，能有什么没办好的事儿？”老吴自嘲一笑，“哦，对了，我的葬礼, 一定要办的简单一点。”

老旧的壁纸上，带着十几年前的风格，墙上贴着一家三口曾经的照片，旁边还精心点缀着装饰的彩色纸条和假花，看的出来，这个家庭曾经的女主人, 对装点自己的家，花了很大的心思。

但无论是照片还是假花，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

但此时，这个陈旧而温馨的老房子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阴寒。

老吴家的客厅里，灯光昏暗但温馨。

“但, 墓志铭上, 一定要加上一句话。”

“他的一家人，全都是奋战在抵抗污染的第一线，然后被真理之鞭的人从背后谋害而死……他说了，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

他冲着李维和老唐笑了笑，声音平淡而沙哑，假眼缓慢地咕噜了两下。带着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平静情绪，像一个早有预料的绝症患者，对死亡做足了心理准备。

那朵花，和人类高度差不多，花朵在头的位置，有两根藤蔓，成为了它的双手，握着刀叉。

老吴神色极为温和地看着那朵花，目光久久才离开。

老吴点点头，又看了花一眼，眼神温和：“你要真是一树该多好……”

说完，他神色平静地起身，把食物端回厨房，洗了餐盘，又走回客厅里，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老唐，也许我能帮你吴叔，把那个感染器官切下来，这样吴叔就不用死了。”

老唐眼睛一亮，语速急促了几分：“你真有把握……对，你之前做到过……”

就在这时，老吴开口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李维：“谁需要你可怜我？”

“不需要你切掉我的器官，让我死！”

他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扭头瞪着老唐：“你个混蛋还在磨蹭什么？为什么还不开枪？”

“我需要你们可怜我吗？用不着！开枪！开枪！”

老吴情绪暴躁，冲到老唐跟前，抓起老唐的手，把枪口按在自己额头上。

他鼓着假眼，瞪着老唐：“开枪！让我和儿子在一起！”

就连他身后，那两朵妖异的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老吴的情绪，有些激烈地舞动起来。

“好，我明白了。”老唐深吸一口气，“我送你一程。”

老唐说完，冲着李维点了点头。

老唐点头的本意是：接受这个现实吧，老吴自己想和儿子在一起，不必强求……

然后他就看到，李维突然抄起一把椅子，一下子把老唐砸昏了过去。

老唐惊呆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维：“你这是干啥？”

“啊？不是你让我砸昏他的吗？”李维握着凳子腿，不解道。

“我啥时候让你砸他了？”老唐眼角一直抽抽着，“我的意思是，尊重他的意愿……”

“啊？那这……”李维犹豫了一下，指指昏倒在地的老吴，“那你现在打死他吧。”

“人都昏倒了我还打死他算怎么回事啊！”

“算了，你替他做手术吧……”老唐揉揉眉心，“我估计他醒来后，自己也能想通这件事的。”

“嗯。”李维点头，“那我就准备给他手术……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吴叔醒来后，会不会对砸昏他的人发脾气？”

“会……吧。”

“有办法吗？”

“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说着，两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十几秒后，李维眼睛一亮：“我想到办法了。”

然后，他刷得一下，把凳子腿，塞到了老唐手里。

老唐：“？”

那期间，两株花一直在他身后微微晃动着。

老吴背后，细小藤蔓上, 紫色的妖异花朵微微晃动。

不远处, 本该是他儿子的座位上, 另外一朵妖异花朵，也在冲着李维和老唐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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