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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桂榜

  • 作者:李淑坤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12-17 14:53:24
  • 字数:12664

公子笑道:“连太史公都不值一提,想不起来在咱们大越,还有什么能值得一提!殿试擢才,高举凰榜,出入玉堂,这可是天下读书人最无上的荣耀了。”

有人说道:“要不是太史公,怎么这么年轻就能成为考官,也能有自己的门生,有自己的门阀了,人家考官都是老头子,可太史公才刚过不惑啊!”

昭博太面带不满,“尖酸刻薄了,儒家倡导仁爱。”

陶子韶不以为然,“那句不是实话?夫子的门徒就是如此。”

陈保全推却道:“还是不要称呼太史公了,我等年岁相仿,就兄弟相称吧!”

昭博太笑道:“这茂举都三四百年历史了,先用经书,使阐发圣贤之微旨,以观其心术。次用策论,以通达古今之事变,以察其才猷。文意根于题,措事类策,谈理似论,取材如赋博,持律如诗严,的确是擢拔人才的好办法。”

拿起一个螃蟹掰开,接着言道:“只是,考题连年积累。《鼎元小解》、《锦绣集要》、《蒙正》、《凰榜通书》,历年试题都收录,士子们都快做烂了!考题只能越来越生僻,越来越偏门了。”说着,眉头渐皱,满脸疑惑,“经论中强调儒学只是令人奇怪,我们向来以杨朱为正统。这子舆最不喜杨朱的自私,而杨朱最讨厌子舆的虚伪。不过,提及百蛮地……是不是宣政院有意的敲打茶陵的斗家啊!”

说起诸子百家,陶子韶嘲讽道:“子舆最是虚伪,当年四方游学,为了劝说权贵,竟连好色,好货,有疾之人都能做圣人,想来真是令人搞笑。百蛮地不过是为了讨好主家,这些儒生,本来就是替人家做幕宾的,如同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他们都穿着元越特有的宽松服装,这种衣服穿起来随意舒适;脚上穿着皮质和蒲草混编的凉鞋,这种鞋在元越最为流行,不但舒适,也不会得脚疾。

寒暄之后,酒菜陆续上来,文德举杯,“恭喜陈兄,不过八九年间,陈兄就成了这院试的主考大人,将来前途无量啊!我等将来还要仰仗陈兄啊!”

陶子韶放下酒杯,打探道:“鄂郡那边如何?可有陈兄中意的门生?”

在子微甲带领下,流浪到潮热闷湿,蚊虫肆虐,瘴疫猖獗,毒蛇遍地的大越林。经过八百多年的披荆斩棘的垦殖,腥风血雨的厮杀,经历无数风风雨雨和刀光剑影,将这片曾经令人为之色变的荒蛮之地和莽莽丛林变成了人间乐园。

九江郡中浮梁县的瓷窑镇,是二百年的瓷都了,这里遍布瓷窑,圆窑、条窑、梯窑、蛋窑等窑炉的炭火正在熊熊燃烧,青烟将整个磁窑镇笼罩其中。

南方秋日,青翠葱茏,桂花草木散发着醉人的芳香,缕缕阳光洒落林中,各种鸟儿不知疲倦的鸣唱。清澈河水中,鱼儿在悠悠水草中来回穿梭,野鸭嬉戏追逐,激起点点浪花。微风掠过水面,吹起粼粼波光,将天空染成碧绿。

八百年前,易朝的遗老遗少被农朝征服者所驱赶,只得迁徙。

“还不好说啊!”似乎犯了忌讳,陈保全不想谈起此事,便要转移话题,笑问陶子韶和昭博太,“二位贤弟的院试如何?看你们满面喜色,想必不错了!”

“这策论老调重弹,还是茶陵和流民问题,得到了陈兄这位凰榜上的前辈指点,自然是受益匪浅!”陶子韶迷着眼睛,笑呵呵的回道。随即皱眉深思,“只是史论中,却提到了元越开创者子微甲,此人在国史上并不彰显,几乎从不提及。国论中,不再讨论往年的皇领和常扬,而称北地,今年很是有些怪异偏门。”

听到太史公这三个字,陈保全谦虚的摆了摆手,哂笑道:“不值一提。”

来者陈保全,四十多岁,面容清瘦,胡须灰白,经历风霜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紧步推门,见到众人,面露喜色,紧着招呼,“文公子,陶兄,昭兄!”。

屋中三人见到陈保全,赶紧的招呼,“太史公!”

公子笑道:“若是没有陈兄这番话,我们哪里敢高攀啊!”

陈保全毫不见外的笑道:“你啊,文兄,这么多年,性子倒是更洒脱了!”

昭博太满脸阴冷,“杨朱不是说过吗,大自私才有大公正,儒生何错之有?”

见到二人针锋相对,唯恐失了和气,陈保全赶紧出来打圆场,“二位贤弟切莫为此争执,不管是夫子,还是杨子,皆有可用!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管做什么,都要时有时无,时松时紧,不能执着于一,虽然总说惟精惟一,可时移世易,世上唯一不变的是趋利避害之心,哪有不变的教条?”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们看的是艾南英编撰的《今文定》《房选删定》这些书吧!”

陶子韶摇头,“不才看的是周钟编撰的《华锋》和《表经》”

昭博太摇头道:“这周钟编撰的书籍,多是百蛮地,在北地尚可,元越更信艾先生。此人讲解文章,讲审文达意,文章开阖之变,首尾起伏之法,匠心独具。”

陈保全很是无奈,“宣政院倡导儒学,而殿院要求杨朱为主,这上面打架,让士子们真是无所适从。”说着,看着二人,“九江郡的主考祝贵己倾向于杨朱,这么看来,陶贤弟今年希望更大。”说着有些自责,“也怪愚兄了,考前该告诉你们的,结果忙起来,就把此事忘了个干净,等想起来,却是来不及了。”

陶子韶不自觉的喜上眉梢,昭博太脸色渐渐阴沉,低头思索。

见到昭博太有些沮丧,文德也不再那么难过了,笑道:“昭贤弟十五岁中茂才,可谓天纵之资,不曾想,过去了十一年了,三次茂举,还是无奈落榜。”

陶子韶羡慕的看着文德,“还是你顺坦啊,直接入成均遴贡。我们这些只能是跋千山,涉万水的走过来,当初为了读书……弃家舍业……”本来想说当年的苦楚,觉得气氛不对,举起酒杯,“往事已矣,不提罢了,来,我等敬保全兄。”

“皇领太学和东元学宫的士子也可啊!”文德面露苦笑,带着愤懑,还有丝丝无奈,“保全兄,凭什么他们也可直接参加遴贡啊!我们六大行会每年可是能给元越带来二百万两的赋税,不过换来百名参加遴贡的名额。”

陈保全笑道:“遴贡的太学和学宫士子,不过百人而已,太学士子在皇领,学宫士子在东元,都是凤毛麟角,前程可期,何苦来我们这里拼命。”

陶子韶言道:“就这百人才要命,三年二百名鼎士,他们占去二三十人,加上白犀书院,四五十名额没了,剩下的三千士子争夺的惨烈可想而知了。”

陈保全安慰道:“最后入宣政院的,成为大政公的,可都是层层考来的均士,能走到最后的,也多是这些士子,只要二位考上了,定然是前途无量了。”

“三千士子,多少俊杰之士啊!后学考了六次,也没登凰榜,都蹉跎了快二十年了。”文德沉沉的叹了口气,“当初蒙学时,不过是个六岁稚子,如今都过了而立之年了,家父说了,若不能登榜,也就只能弃了这条路,跟着行会去跑生意了。”说着,问昭博太和陶子韶,“若是今年不中,作何打算。”

“若是不中,就随着文兄去做生意了,人说,三十而立,我也快了,先去做两年的生意,三年后再卷土重来吧!”说着问陶子韶,“可随我们同去?”

陶子韶嘿嘿笑道:“你们喜欢破万卷书,走万里路,北方的风太硬,酒太烈,肉太腥了,我可不喜欢那里的饮食,更喜欢老老老实实的待着。去年茶陵之行,就让身体吃不消了,咱也学学光远兄,没事写写话本,卖给那些士子。”

听人提起这个名字,连陈保全都露出了羡慕敬佩的目光,“要说这个光远兄啊,才是绝顶的人才那,读书能上凰榜,话本写成畅销,作画或丽或淡,作文或精或泛,诗画双绝,七位国色天香的夫人在侧,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文德顿时来了兴趣,凑了上来,“哦,说来听听,是什么话本。”

“镜月宝鉴!”陶子韶说完,四人都露出了会心微笑,转而哈哈大笑。

“命啊!九年前去参加院试,谁都不看好,结果就遴贡出头了。”说着,摇了摇头,“要说在下的才气,可远不如昭贤弟,只是场外工作做得好。”有些埋怨的看着昭博太,“昭贤弟,别只顾着读书,考前要摸清主考官是谁,有什么主张,当年的主考官是漆性真,他反对改制,抵制亩改,反对用兵,是个什么都不想干的家伙,说是信杨朱,我看他,骨子里就是个老庄门生,只能投其所好了。”

说着,又提醒道:“咱们不像是北地,还要糊卷,主考不知何人,以你的文名,只要政见契合,主考也不会为难的,省的落下个有眼无珠的名声。”

文德笑道:“若是今年不行,就随我到北方溜达溜达。权当是散心了。”

“做生意有何不好?咱们可不像北方佬那些死脑筋,什么士农工商,士为贵,咱们是谁有钱谁尊贵。”陈保全笑道,“做个贫官,还不如做个富商那。”

指着桌子上排放的琳琅满目的瓷器,“这就是文贤弟带来的吧!”

文德笑道:“怎么,老兄是准备收藏瓷器吗?这是特意从行会里挑选的。”

陈保全笑道:“几位仁兄,能不能仿出铁窑和宝丰窑的瓷器。”

文德和昭博太目露惊讶,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言道:“不能!”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看到陈保全疑惑的目光,文德耐心的解释道:“元越瓷窑和吉窑、皇领铁窑和宝丰窑、邕梁陈炉窑、刑襄磁窑,阳武涧滋窑、东元釉陶窑都是名镇。”说着,指着古朴的两件瓷器“你这皇领蔡郡铁窑和宛郡宝丰窑生产的陶瓷,看着不起眼,也不华丽,可这制作的工艺啊,却是冠绝中土!”

“铁窑沉重古朴,做工一丝不苟,规整对称,明而深沉,因庄重大气被皇家采用。宝丰瓷器坯体如侗,厚而声如磬,亮而不刺目,秀美素净,釉色随光变幻,独具风采。最令人称奇的是表面呈蝉翼纹细小开片,似玉非玉而胜玉。”陈保全眼中异彩纷呈,对这些瓷器很是欣赏,“定然有什么不传之秘?”

“倒也不是,人家天生就占优势。”文德指着微微发红的瓷器言道:“铁窑瓷器富含铁质,咱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土质啊,想做也做不来。”

昭博太补充道:“但这两窑镇产量太低,无法满足庞大的需求。”

“要是能做,早就做了,何须等到今日。”文德笑道:“这瓷器可比同样重量的金子贵,要不是云中南侵,广阳郡被淹,我们元越瓷器行也不会崛起啊。”

陈保全有些吃惊,“这么说,还是北方人会烧窑啊!”

“北方烧了多少年,都烧了三千年了!”文德叹服,伸出三个指头,“我们才烧了多少年?最多八百年!再说,这土质北方占优,刑襄磁窑和阳武涧滋窑曾是最大的瓷器制作地。磁窑的白釉黑彩瓷,黑白对比强烈,图案醒目;涧滋生产黑白绿陶等,胎土细腻,薄而有光。运往北方,云中、夫真都大量使用。”

昭博太补充道:“邕梁陈炉和东元釉陶烧制的陶瓷,古朴大方,装饰简洁,线条自由流畅,东元陶瓷更严谨丰满,但都但无法和元越烧制的精美瓷器相媲美。”

文德自豪言道:“要论这瓷器的精美,还是咱们元越,最畅销的是九江郡吉窑,凭借独特细腻的瓷土,吸纳各地陶瓷工艺,生产出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瓷器,因滋润细媚,制精色异而享誉中土,为那些有钱的贵族所竞购。”

陈保全有些不懂,“那这瓷窑镇那?好像是瓷窑每年纳税最多吧。”

“咱们走的是量!”文德很是自豪,“瓷窑因发现了大量瓷土而骤然爆发,随着失业的北方烧窑大匠到达,改进烧窑方法,产量激增。数百窑口在烧制瓷器,年产万盏,加上瓷器精美,瓷质优良,品种齐全,造型轻巧,最关键的是,咱们这里的精美又便宜,在几十年内就占了中土过半市场,成了元越支柱。”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学问那!”陈保全小心翼翼的拿着宝丰窑和铁窑的瓷茶壶,唯恐打碎了,笑道:“这东西,可是金贵了。原来不知,现在才知啊。”

文德不以为意,很是爽快的言道:“陈兄若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陈保全赶紧的推让回去,“如此金贵的东西,那敢收啊!”

文德笑道:“咱们就是做瓷器的,还能缺这个!就是把玩的东西而已。”说着,又掏出来精美的茶罐,“这是极品的香桂翠芽,陈兄也尝尝。”

看着翠绿如同翡翠的茶叶,陈保全笑道:“怪不的叫翠芽,果然是如同翡翠,晶莹剔透啊,这翠芽就很贵了,这装茶叶的瓷罐,怕是更贵吧!”

文德哈哈笑道:“这好女也要配上好嫁妆啊,才能嫁个好人家啊!”

“说到这嫁女!”陈保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盯着文德,“对了,文兄,你好像有个女儿待字闺中吧!芳龄几何了?”

“看来是有备而来啊!”文德知道陈保全的意思,“小女敬瑄十四了。”

陈保全笑道:“我家不成器的小子,十九了,在成均读书那,要不……”

文德想了想,说道:“好,来日让贤侄到寒舍做客,看看他和小女的缘分。”说着,把瓷器和茶罐都给了陈保全,“怎么样,这下收的心安理得了吧!”说着,让门外的小厮都抱了起来,眼色示意他拿下楼,放到陈保全做的马车上。

众人正在高谈阔论,隐约听见楼道中传来咚咚的声音,还有乱七八糟声,文德有些不耐烦,开门去教训他们几句,见店中掌柜和几个伙计匆匆进来。

掌柜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小伙计指了指陶子韶,掌柜赶紧上前跪下,口中高呼,“恭喜陶爷,贺喜陶爷,荣登桂榜了,陶爷现在可是正宗的元士老爷了,桂榜桂榜,将来就是富贵傍身了!”说着,让伙计将文房四宝送上。

掌柜的满脸奉承,点头哈腰,“陶老爷高中,定然是文曲星下凡,劳烦陶老爷留下墨宝,小的也好让人知道,我们这个小店也住着文曲星。”

见到陶子韶还是满脸懵懂的神色,陈保全倒是感同身受,笑道:“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啊!我当年也是这幅神色,不过闹得笑话更大了。”

陈保全问掌柜身后的送喜的差役,“名册上是多少名?”

差役倒是老练,知道是个贵人,赶紧上前,“回老爷,是桂榜七十。”

掌柜的很是懂事,应该早有准备,赶紧的从车中掏出来一大吊,上千的圻钱来分给前来报喜的差役,满脸堆笑,“这是小的敬奉老爷的润笔费”

昭博太心中失落,却也笑脸给刚刚清醒的陶子韶贺喜,指着桌子上的笔墨,打趣道:“陶兄,该你这个文曲星给人家留下点墨宝了。”

陶子韶正在想着该写什么,陈伯全打趣,“不要弄的那么文绉绉的,其实,掌柜的最想让陶兄写个店名,这才是人家最珍爱的。”

掌柜的满脸堆笑,又开始职业性的点头哈腰,陶子韶提笔,写下了“同福客栈”四个大字,这时候,伙计上前提醒,“老爷,我们是来福客栈!”

陶子韶有些尴尬,正要提笔再写,掌柜的朝着伙计踢了一脚,“老爷这是给我们赐名那,你懂个屁。这个同福客栈可比来福客栈有格调,也大气,天下同福,这是宰辅的气度,这个好,好啊……好!”说着的功夫,字迹已经干了。

赶紧的将墨宝收起来,对伙计说道:“赶紧的去胡同口的胡木匠那里,让他用最好的楠木做个匾额,我要下午就让匾额挂上去。”看到伙计一溜烟下去,掌柜的赶紧追了下去,喊道,“别忘了,要鎏金的,这是咱们以后百年的招牌。”

众人重又坐下,昭博太有些酸楚,强作笑脸,“陶兄,看来你这是准备和文兄同去文阜城的殿院了,小弟只能一路向北了。”

陶子韶盯着昭博太,郑重言道:“贤弟,切不可堕了志气,愚兄此去,也是希望渺茫啊!”说完,就赶紧的应付前来贺喜的士子朋友,被团团围住。

昭博太怔怔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众人哄笑,陈保全被推让着坐到上首,右侧相陪的是位翩翩佳公子,陶瓷行首文衡家的大儿子文德,面容清朗,三十多岁,很是沉稳,精心的把内心沮丧掩藏起来。下左的陶子韶三十来岁,个头不高,眼神透着精明干练,下右的昭博太很是年轻,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中等,风吹日晒,皮肤呈现古铜色,更显健硕,眼睛细小,鼻梁不高,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能言善辩,心思敏捷之人。

郡城柴桑城的考院,在东市街的西部,这两个月来更是热闹非凡,各县士子在坊中租赁房屋来准备考试,卖书卖货的商贾、帮着运送行李的力夫、忙来忙去掮客、肆无忌惮的牙子、遮遮掩掩的蟊贼、高声吆喝的走江湖、大呼小叫耍杂碰瓷的……让坊中成了鱼龙混杂之地。让本就喧嚣的大街更是热闹非凡。

在背街临河的小楼雅间中,三人起身,迎接到来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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