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最上层埋葬着农朝最古老的先祖，一千六百年前，邕方开创者臤诵。

随后是第十九任臤方祜的陵墓，一千三百多年前，曾率领邕方联军击败了强大易王朝的第二位国王，传奇英雄子阳甲，经此一战，奠定邕方的号召力和威慑力，率领附庸部落逐步向东发展，侵占了广大邕梁，为入主中土做好了准备。

这位四十多岁的太师看起来很是年轻，高大英俊，幽默风趣，举止洒脱，来自西虢郡，他作为瞽宗大学士，精通六乐。风闻和国主妹妹公输支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支谦曾到瞽宗求学，师从张彦俊，学习最难的“九韶之乐”和“大濩之舞”，反正学了三年，至于学的如何，还没有那个人自讨没趣的去问。

太宰李有终叹息一声，“当前，流民就让国库紧张，去年年底赈济流民，就放出去了四五十万石粮，若是开战，内忧外患，怕到时国库入不敷出啊！”

封丘塔东部是邕国公府，按照中土礼制，公府建造了南北两大殿，南殿文成殿和北殿武成殿。文成殿中的丈大正座，是用灵域的崖柏巨大的根制作的，原本金黄的白泽座，在千年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有些红黑，更显厚重古朴。

庹宝臣摇了摇头，满脸愤慨，“他们拿出来四个月前的通缉令，声称这些被诛杀者是叛乱边兵，他们也在全力追缴，只是没想到逃到了邕国，惹下了这么大的事端，他们还厚颜无耻的感谢我们帮助剿灭叛乱，并答应给我们赏金。”

太师张彦俊脸色很是难看，世子归国向来是他来安排的，没想到去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在破马陵被流民军和瀚海“乱兵”所劫持，几乎害死了世子，此事让他连元日都没有好好在家过，就日夜陪着国主的妹妹公输支谦弹琴了。

张彦俊小心提议，“都君，要不调戎威大营逼近都火罗，给瀚海压力。”

邕国公冷冷的言道：“太正，把出使瀚海的情况说说。”

刚刚返国的庹宝臣看来很是疲倦，打起了精神回奏：“都君，诸公，此次出使瀚海，是马家相陪，见到了瀚海国主尉黎阗，将人头也交予他们。”

太正庹宝臣来自中方渠郡，六十多岁，性格方正，冷若冰霜，终日阴沉着脸。不善变通而被人所不喜，在瞽宗中一直声望不显，甚至被孤立，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辉煌功业。可正是他的这种冷冷的性格被国主所赏识，评价他为孤直之臣，超越擢拔他为御史。当年刚浪军在邕国游击，对此处没有造成很大破坏，所以老贵族很多，选拔太正，多有制衡之意，让太正严格约束当地的贵族。

邕国都城阳华城因坐落在鹿盘山余脉的华阳山南，故名阳华城。

这座中土最古老的都市坐落在大洄水西侧，天水北侧，被两条大河守护，屹立一千五百多年，易朝还没成立，封丘塔就存在二百多年了。这是邕国最繁华和人口最多城市，巨城巍立天地之间，高高的城墙上，架着黑亮的铁良木弓弩。

高山流水汇集，形成贯穿邕国的大洄水，奔腾流向瀚海，水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大毛竹排筏，两侧有大量水动力磨坊，所产精粉大量外销，从瀚海国和羌戎换回香料、毛毯、金银器、青金石、宝石、琉璃，骏马、皮毛、染料等，中土的西向贸易都由邕国所控制，最西部的疏勒城是千里最大的贸易城。

第165章 善后事宜

太保鄜洵面带寒霜，赶紧问道：“他们是如何回答的？”瀚海国这么多的士兵偷偷进入了邕国，他作为边境的保卫者，竟然毫无察觉，他这两个月来，已经审讯和酷刑审死了上百有嫌疑的瀚海商人，似乎还不解恨，要扩大搜查范围。

太保鄜逊直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善骑射，他来自五原郡，五原郡靠近云中瀚海，公国过半大军驻扎此地，向来民风彪悍，武风盛行，郡内军功者在公国绝对第一，太保向来从此郡出。鄜逊直曾在高阙堡作为精锐斥候守边两年，负责警戒云中入侵和捕杀扰边流寇，累计军功而入瞽宗，因兵法卓绝而成为瞽宗学士。后从瞽宗而为大公士，有五原郡从军经历，邕国将军们也认同这位太保。

阳华城中心的封丘塔下，建造了无数的巨大空穴，这些穴室从底层开始，密密麻麻的排列起来，每个巨大的封穴就是邕国曾经的统治者的陵墓。

三十余丈之高的封丘塔通体由花岗岩建造，外敷金箔，由百层平台堆建而成。天晴的日子，百里之外的高山上，也能看到封丘塔的金光闪闪的顶端。

塔顶屹立着巨大的白泽雕像，相传白泽是来自昆仑的祥瑞神兽，可使人逢凶化吉，农朝从西而来，敬仰西方驱鬼神兽白泽。当年的阳华城之战能取得胜利，据说是白泽的显圣保佑，这让本就神秘的白泽更添梦幻。雕像高达十丈，狮身羊头独角，生有双翼，双翼舒展，宛如飞狮在天空飞腾，说不尽的惊人气势。

邕国公穿着华丽，佩戴着由丝线串联的玉璜、玉璧、玉珩等结成的杂佩，望去华贵威严，长眼中泛出凌厉傲然之气，盯着下面分列两侧的文武群臣。

邕国立国上千年，老贵族多，有些贵族世家传承千年，根深蒂固，和公室关系盘根错节，为了制衡这些贵族，数百年来，一直从瞽宗中提拔五大公士。

五十多岁的李有终精明干练，来自邠旸郡，家族中多大商人，和公室利益纠缠。由于此郡紧挨皇领，和皇领交易的大商人多，惯例上太宰来自此郡。

鄜逊直却是反对，“太宰，也不能这么说，若能夺下西狩川，流民也可以迁徙过去垦殖，反而能解决流民问题，没有地，怎么都无法解决这流民问题。”

党几复却是摇了摇头，“鄜太保，这个想法百年前就有了，也努力过数次。西狩川难的不是在于夺下，而在守住，那是片大盐泽，数百里荒无人烟，我们可在秋冬夺来，可是等开春化冰，转运十分困难，回头还是让瀚海国夺走。”

太傅党几复五十多岁，五公士中最为沉稳持重，先公称赞他是柱国之才，年轻时在瞽宗就有才名，夫人来自公家，和公室关系融洽。来自邕国最南部的芮丰郡。芮丰郡中多老贵族，最为清贵，当年刚浪军暴动，几乎将这里贵族连根拔起，贵族所剩者寥寥，前几代国主为了恢复这里元气，将很多贵族分封到此地，芮丰郡又成了新贵之地，和公府关系密切，从这里选拔职权较大的太傅。

鄜逊直已经考虑了很久，指着殿中舆图上的西狩川，言道：“都君，这正是臣要说的，若想守住西狩川，必夺都火罗城，要夺都火罗，必夺湟水，只有从赫连山北麓和南麓的湟水共击，互为支援，共成犄角，才能功成。”

邕国公看着地图久久不语，见到国公感兴趣，鄜逊直知道机不可失，赶紧趁热打铁，“都君，让禺支专攻北麓，吸引都火罗驻军，我们联络酋长都曲达，借道析支，从南麓进军，沿湟水和大通河向西，从党水杀到都火罗后方。”

见到邕国公还在犹豫，鄜逊直拍胸脯，“都君，二十四年前，臣就随着商队，专门探查过这条路。此次出证，臣亲自统兵，确保无虞。”

张彦俊摇了摇头，“鄜太保，析支夹在瀚海，禺支和我们邕国之间，为了生存，左右摇摆，扶摇不定，今日投靠禺支，明日投靠瀚海，我们兵发湟水，他们肯定会让出大路，但是等太保统帅孤军深入，可就难说了。千里纵驰，到了党水，定然是虚弱不堪，若瀚海陈兵于前，析支堵截在后，到时，鄜太保是东南西北，皆无可依之城，无可托之地。以臣看，在和瀚海大战前，必须彻底控制析支。”

“张太师，古来作战，谁敢言必胜！若是彻底控制了析支，那瀚海必然会防备党水，这偷袭也就不成了。”说着，鄜逊直转向邕国公，“都君，不过是二万人和三个月的代价，若是偷袭成功，可顶十万大军数年征战啊！攻下都火罗，析支必然惊惧我们的威势，死心塌地的成为我们的附庸，以柔抚之，这块最为肥美的羌戎，将会成为我们第二个羁縻地，移民充边，流民问题也会顺手解决。”

党几复毫不犹豫的反对，“都君，臣反对开边！鄜太保所言之利，是大胜之后，若是败了那？”说着，环顾众人，“若是败了，可不是太保殉国这么简单了，到了那时，析支只能投靠瀚海，被瀚海挟裹，太保怎么攻过去的，他们就会怎么攻过来，西部局势动荡，流民势如干柴，贼寇若是有了析支这块根据地，本就知悉内情，加之勾结瀚海，外得强援，如此一来，鄜太保想过后果吗？”说到这里，语气果决，“都君，鄜太保若想开边，臣不反对，偷袭都火罗，臣也不反对，可臣有一要求，必先解决流民，若是流民解决了，就是败了，也能控制局势。”

邕国公凝重点头，“太傅未虑胜，先虑败，所言有理。”说着，转向鄜逊直，“太保，当前来说，应把战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以免惹火稍身。”

庹宝臣很是头疼，“流民问题成了制定我们战略最大的掣肘，臣负责监察百官，多少官员因为处理不好，酿成灾祸，看来流民问题必须要解决了。”

李有终言道：“流民问题，各国有之，东元夺下元镇，将流民发配过去，才缓解局势；皇领流民逃亡广野泽和大陆泽，谋求生路。常扬向敃越夺地，河间在城间地垦殖。连刑襄和中定也向灵域扩张；元越因为无法扩张，比我们更是严重，归根结底，流民问题就是土地问题啊。若想解决，无非三点。第一，扩张土地，开边，鄜太保的战略是对的，只是时机不成熟；第二是徙民，将流民迁到地广人稀的地方。”说着，嘿嘿一笑，“都君，梁国和邽戎可正好都是地广人稀啊！”

邕国公很是急切的问道：“那第三点那？”

李有终面露难色，“第三点却是最难，就是更改田亩制度！让耕者有其田，只是如此一来，夺取贵族田地，会让局势更加动荡，何况，贵族的土地也没闲着，就算是夺来了，其实，也无法彻底解决，和引入良种一样，只是缓解局势而已。”

张彦俊言道：“第三点暂时就别想了，人说，夺人田地，就是杀人父母，这是人家的立身之本，就算是要量田亩，到了地方上，还不定怎么搞，就怕这些贵族和官府勾结，糜烂当前局势，阻碍政令畅通，逼迫我们收回政令啊。”

邕国公言道：“移民梁地和邽戎是最好的办法了。”见众位大公士都点头，凝思片刻，“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让梁侯和邽戎大酋长过来了。”

鄜逊直请命，“都君，臣请求，调集陈仓大营和神弩兵封堵鹿盘山，同时让戎威大营封锁赫连山，将油贼困死在羌戎，让他们去劫掠析支和邽戎。”

邕国公点头，“要让虎豹骑出动了，好让鄜太保如虎添翼。”

鄜逊直面露惊喜，“都君，若是虎豹骑出动，可制造假象，压迫瀚海。”说着，面色变得冰冷，“应该扫荡西狩川，抓获千人为奴，作为对瀚海的惩戒。”

沉思片刻，邕国公言道：“是该给瀚海点教训了，要不然，以为我们软弱可欺。”说着问众位大公士，“诸位认为可否，给瀚海点教训。”见到众人点头，转向了方守国，“守国，该督促泽角司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可是正为此事恼怒那，屡屡提起，你可要抓紧了，过几日你去给母后复命吧。”

方守国脸色变得难看，赶紧的回应，“都君，奴才已经让公廙龙华负责此事了。只是……此事牵扯瀚海，怕是又和皇领相关，我们泽角司办起事来，束手缚脚啊！老夫人那边，有些眉目了，奴才去复命就是了，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邕国公笑道：“事关嫡孙，母后只是心切了，去了好好解释就是了。”

方守国言道：“都君，护送世子前去皇领的队伍已经顺利抵达了。”

“好！”邕国公点了点头，“张太师，关于流民安置事情，你来主管吧！”说着，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不用教小妹弹琴了，还是多考虑国家大事吧。”

张彦俊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谨遵都君的教诲，忠心谋国。”

李淑坤·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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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太傅、太保、太宰、太正这些实职都是平民出身，邕国认为铁打的贵族，流水的官，平民和贵族相互制衡，相互监督，才是维持公国的根基。

一千五百多年前，开国初期的易朝，挟裹着立国之威，在“武天子”阳甲的统领下，统帅天下部落，试图征服阳华城，凭借洄水天水防御，邕方让易朝铩羽而归，自此惊世一战，邕方因抗住易朝而扬威西陲，成为西陲主宰者。

阳华城被称作“金塔之城”，是因为城中耸立着巨大的封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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